零时的钟声,在东京都心的某座钟楼上沉闷地敲响。
这声音穿透紧闭的窗户,隐约传入太约亚太联合司令部——这座此刻已成为风暴中心的地下堡垒。
野寺贞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面前的咖啡早已冰凉。
他刚结束与太约旧成员国和北美势力又一次令人沮丧的加密通讯,得到的依旧是含糊其辞的“战略忍耐”和“谨慎评估”。
无力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防爆玻璃窗前,俯瞰着下方依旧灯火璀璨但气氛已然不同的指挥中心大厅。
技术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细节:负责核心区域安保的警卫队长,那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山口一尉,此刻不在其通常的巡视位置上。
几个本应轮休的、与佐藤重信关系密切的参谋军官,却意外地出现在了指挥层。
一种久经沙场锤炼出的直觉,让他后颈的寒毛微微竖起。
“近卫。”
他低声呼唤自己的副官。
“将军?”
年轻的副官立刻上前。
通知警卫部,提高安保等级至最高。
非我直接授权,任何人不得进入指挥核心区。
另外,秘密联系陆自第一空挺团的楠木大佐,确认他的位置和部队状态。
“是!”
副官察觉到了野寺语气中的凝重,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
然而,命令刚刚发出不到三分钟,指挥中心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主照明系统熄灭,只有应急红灯幽幽亮起,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怎么回事?备用电源呢?”
有人惊呼。
“备用电源被切断了!是人为物理隔离!”
技术人员的回答带着恐慌。
几乎在同一时间,指挥中心通往外界的主要厚重防爆门,在一阵刺耳的液压锁死声中,全部被强制闭锁!内部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呵斥和短暂的枪声,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叛乱!”
野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以最激烈、最直接的方式发生了。
指挥中心内部瞬间大乱,文职人员惊慌失措,有的钻到桌下,有的试图寻找出口。
而部分军官则迅速拔出了配枪,紧张地寻找掩体,但他们不确定敌人在哪里,是谁。
“肃静!”
一声暴喝通过内部广播系统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是佐藤重信的声音。
“所有人员,保持原位!重复,保持原位!任何未经授权的移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指挥中心上层的环形走廊上,出现了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穿着标准的陆自作战服,但臂章上却临时缠着白色的“旭日”臂带,枪口冰冷地指向下方。
为首的,正是那位本该负责安保的山口一尉。
“山口!你想干什么?”
野寺的一名忠实部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参谋,怒斥道。
“抱歉,前辈。”
山口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狂热。
“为了霓虹的真正未来,野寺将军必须为他的无能和妥协付出代价。请将军阁下放弃抵抗,交出指挥权。”
“八嘎!你们这是叛国!” 老参谋气得浑身发抖。
“叛国的是那些试图出卖帝国利益,向敌人摇尾乞怜的懦夫!”
佐藤重信的身影出现在山口身边,他穿着笔挺的中将制服,手握佩刀,眼神扫视着下方。
“野寺贞治,你的时代结束了,你的犹豫和软弱,已经将帝国带到了毁灭的边缘,现在,由我们来拨乱反正。”
野寺站在下方,仰头看着上方的叛军。
应急红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就近的麦克风传遍整个指挥中心,依旧保持着威严:
“佐藤,卡尔文,还有你们背后的支持者们。你们以为控制了这里,就能控制一切?”
“你们是在玩火自焚!复兴根据地和北部特区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而你们却选择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自己人一刀?”
“自己人?野寺,你早已不是我们的一员了!”
卡尔文博士的声音也从广播中传来,带着一丝科学家的偏执和得意。
“你害怕辉夜姬的力量,你害怕使用终极手段!”
“但唯有力量,才能震慑敌人,才能赢得生存!在新的指挥体系下,辉夜姬将得到它应有的重视和运用。”
“愚蠢!”
野寺厉声驳斥。
“辉夜姬是潘多拉的魔盒!我们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们这是在引狼入室,不,是在召唤毁灭。”
“我们的失败,恰恰是因为你的保守和干预不足!”
佐藤打断他
“如果一开始就投入更成熟的个体,如果更果断地使用,结果绝不会如此!”
“不要再狡辩了,野寺,立刻下令,让所有部队向新指挥部效忠!”
就在这时,野寺的副官利用一个隐蔽的线路,接到了来自外界的微弱信号:“将军!楠木大佐回复……他的空挺团营地遭到不明身份部队包围,无法按计划机动支援。”
“横田、座间基地也传来消息,有部队异动,通讯受到强力干扰!”
坏消息接踵而至。
政变者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控制了指挥中枢,也同时对外部可能支援野寺的军事力量进行了牵制和封锁。
然而,并非所有部队都选择了沉默或顺从。
东京都市圈外围,隶属于野寺一系的第1师团部分单位,在得知指挥部异动后,指挥官不顾通讯干扰,毅然下令部队向市区开进,宣称“清君侧,平叛乱”。
但他们很快就在主要通道上,与同样声称“维持秩序、防止骚乱”的、由政变集团控制的第12旅团部队形成了对峙
双方坦克、装甲车在街头架设起临时防线,枪炮互指,紧张局势一触即发。
而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混乱开始蔓延。
一些深受极端思想影响、早已对上层不满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在得知“维新”开始后,如同得到了信号,自行其是地行动起来。
他们冲击认为“软弱”的上级指挥部,逮捕或杀害持不同意见的军官,宣布支持“拂晓”行动。在 横须贺海军基地。
一群激进的水兵试图夺取舰艇,与忠于原指挥系统的海军陆战队发生交火,港口内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在仙台,一名激进的少佐带领一个队的士兵,包围帘地的媒体中心,要求播放“维新宣言”,并与赶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冲突。
这些分散、狂热的暴力事件,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大,使得整个霓虹的军事和治安体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瘫痪。
忠诚与背叛的界限变得模糊,命令系统崩坏,人人自危。
太约指挥部内,对峙在持续。
“你们没有胜算,佐藤。”
野寺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看看外面!部队在分裂,城市在陷入混乱!这只是开始!”
“复兴根据地和北部特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们这是在打开地狱之门!”
“混乱只是新秩序诞生前的阵痛!”
佐藤不为所动,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至于外淡…我们自有应对之道。时间到了。”
他话音刚落,指挥中心主屏幕上原本被切断的外部信号,突然被强行切入了一幅画面
那是来自某处高度保密的地下发射井的内部监控。
可以看到,巨大的洲际弹道生化导弹正在完成发射前的最后准备,井盖正在缓缓打开!
“你们……你们疯了!”
野寺瞳孔猛缩,他终于明白那些“不知去向”的部队和“特殊勤务”是什么了。
政变集团竟然试图动用战略核武器。
目标是哪里?北部特区?复兴根据地本土?这无异于自杀!
“这是最后的威慑!唯有如此,才能迫使敌人坐下来,重新谈判!”
卡尔文的声音带着狂热,“在新的平等的条件下!”
“阻止他们!”
野寺对着身边还忠于他的军官和士兵吼道。
“来不及了!” 佐藤冷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指挥中心内部,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看似中立由荒卷昭夫保守派影响的军官和文职人员中,突然有一部分人暴起发难。
他们拔出隐藏的武器,从侧后方向佐藤的叛军士兵开火。
同时,试图强行重启指挥系统。
“荒卷!你这个老狐狸!”
佐藤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保守派会在此时反水,试图夺取胜利果实。
或者……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连政变集团一起吃掉。
瞬间,指挥中心内部陷入了三方甚至多方混战。
野寺的忠诚派、佐藤的政变派、荒卷的投机派,还有不知所措的中间派。
在狭窄的空间内互相射击,子弹横飞,设备爆炸,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庄严肃穆的指挥中心,顷刻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野寺贞治在几名忠诚卫士的掩护下,试图撤往内部的紧急避险室。
他知道,大局已难以挽回,至少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传递出去。
然而,流弹不长眼。一颗跳弹击中了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卫士们惊呼着围上来。
“将军!”
野寺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听着耳边激烈的交火声和窗外隐约传来越来越近的警笛与爆炸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想起了冲绳的惨状,想起了《狮城条约》的屈辱条款,想起了汪剑锋那可能存在的冷笑……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喃喃自语,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这位曾经权倾一时的太约指挥官,没有死在敌饶枪炮下,却倒在了自己人引发的内乱之郑
指挥中心内的混战仍在继续,谁也无法完全控制局面。
而在外面,东京的街头,对峙的部队终于擦枪走火。
第1师团的一辆坦克率先向第12旅团的路障开火,激烈的巷战随即爆发。
被卷入战斗的平民哭喊着四散奔逃,城市多处燃起熊熊大火。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政变集团试图发射的生化导弹,由于指挥链的突然中断和内部混乱,发射程序在最后时刻被诡异中止,
但也有一枚处于临界状态的导弹因控制系统故障,在发射井内发生了剧烈爆炸,引发了范围的生化泄露,恐慌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瘟疫般向外蔓延。
内阁紧急会议在混乱中召开,但已无法有效指挥任何军队。
首相面色惨白地看着各地传来的叛乱、交火、恐慌和核泄漏的报告,
试图下达了几条毫无作用的“镇静”和“克制”命令,但无人听从。
霓虹,这个曾经高度秩序化的国家,在外部极限施压和内部野心、恐惧、怨恨的总爆发下。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向内战的深渊和无政府的混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