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这一次,自她体内扩散开的,不再是那粉色的音波。
而是一圈圈无形无质,却又仿佛能穿透神魂的奇异律动。
整个论战殿内的弟子,无论是新是老,都感觉脑袋猛地一沉,心神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种种幻象,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被无限放大。
这已非单纯的法力攻击,而是直指神魂的秘术!
首当其冲的陆云,感受得最为真牵
他的识海之中,仿佛有无数魔音在嘶吼,诱惑他,恐吓他,要将他的心神彻底撕裂、沉沦。
然而,陆云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心若冰清,塌不惊。
他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的枯燥练剑中,被打磨得坚如磐石。
外界的魔音幻象,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涟漪不起。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晏音,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
咻!
第六剑!
这一剑,挟着前面五剑积累的磅礴大势,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连苏晏音身前那无形的神魂攻击领域,都被这一剑纯粹的锋锐之气生生剖开了一道裂口!
苏晏音面色一白。
她的《九妙梵音诀》最重意境,一旦被对方的剑势所破,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道心怎会如此坚定,竟能无视她的心魔劫!
来不及多想!
咻!
第七剑!
这一剑的光芒,已经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剑未至,那凌厉的剑气已经让她白皙的肌肤上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苏晏音银牙紧咬,背后那五百五十丈的紫府光芒大盛,所有的法力都凝聚于身前,化作一道由无数音符组成的半透明光盾。
这是她最强的防御!
轰!
第七剑斩在光盾之上,光盾剧烈地摇晃,上面的音符一个个溃散、湮灭。
苏晏音的身体被巨力震得再次后退,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败势已显。
咻!
第八剑!
这一剑,已经不再有任何声音,仿佛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它极致的速度与锋芒所吞噬。
快!
快到了极致!
咔嚓!
音符光盾应声破碎!
苏晏音的护体灵光瞬间被撕裂,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惊慌。
然而,陆云的攻击,依旧没有结束。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仿佛他只是在完成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第九剑!
咻!!!
这一剑射出时,整个战台都仿佛黯淡了一下。
所有的光芒,似乎都被凝聚到了这一道青色的剑光之上。
它不再是单纯的剑光,而是一道纯粹的、凝聚到极致的‘理’,是穿透、是锋锐、是连绵不绝的最终体现。
在这一剑面前,苏晏音感觉自己所有的躲避路线都被封死,所有的防御都形同虚设。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足以致命的青色流光,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最终。
嗤。
一声轻响。
那道毁灭性的剑光,停在了苏晏音光洁的脖颈前,不足三寸。
锋锐的剑气,已经刺破了她的肌肤,一丝血线缓缓流下。
只要再前进分毫,她便会香消玉殒。
整个论战殿,死一般的寂静。
陆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苏晏音的身后,他缓缓收回掐着剑诀的手指,悬停在苏晏音颈前的飞剑‘沧澜’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郑
“我输了。”苏晏音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才苦笑着吐出这三个字。
输得心服口服。
……
衍道宗,云端深处。
那几道恢弘的神念,再一次泛起了涟漪,带着一丝难言的赞叹。
“第九剑……一剑强于一剑,势的叠加,竟能达到如簇步。”
“好一个‘连绵不绝’。寻常剑诀,追求的是第一剑的极致爆发。而他的剑诀,第一剑或许平平无奇,可一旦让他将剑势蓄积起来,便会越来越强,直至无可抵挡。”
一道苍老而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这剑诀,当真有意思。”另一道威严的神念附和道,“更难得的是施展此剑诀的心性。从始至终,不急不躁,心如止水,每一剑的衔接都完美无瑕。但凡他心境出现一丝波动,剑势便会中断。”
“根基、悟性、心性,皆是上上之选。”
“此子,当为我宗未来的擎之柱。”
战台之上,苏晏音静静地站着,那绝美的脸庞上,震撼之色还未完全褪去。她看着陆云,那双会话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若有若无的媚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欣赏和郑重。
“陆师弟,你的剑,我记住了。”苏晏音缓缓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由衷的叹服。
她玉手一翻,一枚淡紫色的传讯玉符便出现在掌心,轻轻一推,玉符便平稳地飞到了陆云面前。
“这是我的传讯玉符。日后修行若有疑惑,可随时传讯于我。在这衍道宗,多一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她的话语很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那是一种强者对另一位强者的认可。
陆云看了一眼那枚精致的玉符,也没有矫情,伸手接过,同时也将自己的身份令牌气息烙印了一份,化作一道青光送了过去。
“多谢师姐。”
这简单的一幕,却让台下无数弟子,尤其是那些老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道道目光汇聚而来,羡慕、嫉妒、不一而足。
苏晏音师姐是何等人物?在宗门内追求者无数,可平日里待人虽温和,却始终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从未见她主动对哪个男弟子这般示好!
如今,她却主动与一个刚入门的师弟交换了传讯玉符。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人群中,不戒和尚那张圆脸上,嘴巴微微张着,看着这一幕,眼神都有些发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很快,随着苏晏音飘然离去,这场新老弟子的论战也算是落下了帷幕。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口中却依旧在激烈地讨论着今日这跌宕起伏的战局。
“陆云”这个名字,注定要在今日,传遍衍道宗的每一个角落。
论战殿内的人渐渐稀少。
李炎赤和穆雨瑶早已离去,只是他们离去时的背影,一个带着浓浓的不甘,一个则带着深思。
很快,整个大殿便只剩下了陆云和不戒和尚寥寥数人。
不戒和尚快步走了过来,他看着陆云,先是双手合十,口诵了一声佛号,随即却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张圆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陆施主,贫僧……羡慕啊。”
陆云闻言,不由得失笑,他看着不戒和尚一本正经的模样,调侃道:“大师乃是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羡慕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
不戒和尚立刻摇了摇头,神情无比严肃地反驳道:“贫僧羡慕的,并非是苏师姐的美貌,此乃色相,于我等修行者而言,不过是红粉骷髅,过眼云烟。”
陆云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听听他能出什么道理来。
只听不戒和尚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滔滔不绝地道:
“贫僧羡慕的,是陆施主你今日之后,在这宗门内所能得到的‘大便利’啊!你想想,苏师姐是何等人物?她主动与你交好,这消息传出去,日后在这宗门之内,谁还敢轻易来招惹你?那些寻常的麻烦,自然就消弭于无形了。”
“再者,有了苏师姐这等强援,许多宗门任务做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有些需要多人组队才能完成的凶险任务,你只需传讯一声,便多了一位实力莫测的帮手。这省下的是什么?是时间!是精力!修行路上,时间何其宝贵!”
“还有,修行路上遇到瓶颈,总有疑惑不解之处,能多一位道友探讨印证,往往能茅塞顿开。苏师姐入门多年,见识广博,有她指点一二,胜过自己闭门造车数月之功!”
到最后,不戒和尚脸上那羡慕的神色更浓了,他一拍大腿,总结道:
“所以,这与色相无关,与男女之情无关!此乃修行路上的‘大便利’、‘大机缘’啊!陆施主你一步登,省去了多少我等需要慢慢积攒人脉的功夫,贫僧怎能不羡慕?”
完,他又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
“贫僧孑然一身,凡事只能靠自己一步步来,唉……”
看着一本正经,将这番功利之言得头头是道的不戒和尚,陆云一时间竟不知该什么好。
他只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这和尚,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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