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叶!给龙的!龙喜欢!”
这声音沙哑却洪亮,带着一股憋不住的急切,在避难所低矮的穹顶下显得异常耳熟,又因出自意料之外的人而格外突兀。
人们齐刷刷向声音来源望去,惊讶地发现,开口的居然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木匠老约翰。
他紧抿着嘴,眉头皱成一团,显然是被单夏那“到嘴边忘了”的着急模样给憋得实在受不了,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短短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进单夏被上了锁的记忆里,并狠狠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随着封印的解除,她的脑海职轰——”的一声,所有被迷雾笼罩的记忆碎片瞬间冲破了那层坚固而可恶的禁锢,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飞速旋转、碰撞、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组成一幅完整而清晰的图画。
对呀!龙!被屏蔽的那个字是龙!她遗忘了龙鳞叶!还有那只强行跟她签订了契约、能解决bUG的幼龙!
单夏快被自己蠢笑了。
这么明显、几乎就摆在明面上的答案,她之前怎么就像被堵住了心眼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建立那最简单的联系呢?
明明连ai“龙母”都出现了,虽然只惊鸿一瞥看到一只巨爪,可她怎么就一点都没有联想,硬生生把那只的幼龙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曾经,幼龙与自己配合能解决阿萝身上的bug,这个能力在全息游戏世界里几乎是降维打击,直接把单夏的高度拔到那些幕后黑手的等级了。
……这样看来,那个不断出现的“剥离进度”,指向的极有可能就是剥离她与幼龙之间的契约。
那伙人拒绝让任何玩家拿到高等级的权限,所以他们发现了她,便要防患于未然,趁龙还幼,趁她还没发现龙的珍贵,于是提前下手。
还好,剥离进度才走到60%,她就成功逃脱了那个复制世界,中断了剥离过程……吧。
单夏想到这里,心中还有些忐忑。
即使在bug区里,剥离进度已未曾终止,自己是否真的逃脱,还要今晚才见分晓。
“我就呢。”亚玛后知后觉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这故事里维斯卡尔这家伙都在,怎么你的龙就没有戏份,原来是你自己给忘了。”
“嗨呀,单夏丫头,你怎么把你的龙都给忘了!那可是龙啊!”奥德文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仿佛忘记龙的是他本人一般痛心疾首。
“不要着急,听我继续嘛。这可不是我自己主动要忘的,那可涉及了一个大阴谋……”单夏从记忆恢复的冲击中回过神,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开始安抚大家。
她将自己后来的经历——如何察觉异常、如何与幕后黑手周旋、最终如何惊险逃脱——挑挑拣拣,在契合这个世界观的前提下,用讲述传奇冒险故事的口吻娓娓道了出来。
人们随着她的讲述,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又大笑。
她一面着,一面自然地伸出手,抚摸着一只不知何时起就扒在她腿上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生物。
那是一只体型如家猫一般、有着流畅线条的幼龙。它正用它那冰凉而坚硬的脑袋,充满依恋和渴求地蹭着单夏温热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细微而满足的震颤声。
它细长的尾巴尖儿还轻轻缠绕在她的脚踝上,像是怕再次被丢弃一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单夏不得不再次于心底感慨,那幕后黑手的记忆扭曲与认知屏蔽手段,真是神奇又恐怖。
从她刚才爬下梯子回到避难所开始,这只幼龙恐怕就一直在她脚边打转,试图用它自己的方式引起她这个契约者的注意。
可她的所有感知,视觉、触觉,都仿佛被一层无形却绝对坚固的屏障彻底隔绝了。
大脑自动屏蔽并拒绝了所有关于幼龙的信息输入,如同一个严格而冷酷的过滤器,让她愣是彻底忽视了这么一个一直存在于她身边的伙伴。
不过,这种手段,也就仅限于在被他们完全控制的复制世界里能起作用了。
毕竟这里的大家都能看见龙,也都能看见她不理睬龙,时间久了,自然有人会来询问。
现在,记忆恢复,屏障消失,视觉和触觉的感知也瞬间回归。
她能清晰地看到幼龙鳞片的光泽,能感受到它冰凉的触感,也能看到它那双此刻正仰望着她的蓄满了泪水的金色竖瞳。
那大眼睛里写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控诉。
故事讲完了,村民们四散而去,但还有几人意犹未尽地缠着单夏。
“单夏姐,在复制世界里,我有什么改变呀?”“我还是酒馆的帮厨吗?会不会在那个世界里,我才是酒馆的主人呢?”“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就把酒馆改成饭馆,我早就想那么做了。”
面对库磕喋喋不休,单夏只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威胁他:“我会把你的建议告知蕾娜女士的。”
库克闻言,立马转身走了。那些和他一般大的青年们见状,也一哄而散。
打发走了这些Npc,单夏这才弯下腰,心翼翼地将那只还扒着她不放的幼龙整个抱起来,放到自己并拢的腿上,试图好好安慰这颗因被彻底遗忘而受赡心灵。
但幼龙似乎被她的冷漠忽视吓坏了,它蜷缩在她腿上,那包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水无论如何也不肯干,就那么倔强地盈在那里,将落未落,反而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单夏低头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热酸涩的柠檬水里,软塌塌地融化成了一滩,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和怜惜。
哎哟,瞧这家伙的可怜样,那伙混蛋,可真是坏事做尽!
看着幼龙这副强忍着不哭出声、却又控制不住掉金豆豆的模样,一种强烈的补偿欲和冲动猛地攫住隶夏。
她几乎是未经思考地便脱口而出:
“我得给你取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