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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都市 > 我的人生手帐 > 第246章 百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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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鸟飞走了。”

当我看到这条消息时,我的手像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原本稳稳握在手中的茶杯猛地滑落,“哐当”一声砸在了桌上。茶杯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而那滚烫的茶水则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溅湿了我刚刚写好的文稿。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也让我原本就有些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难以理清。

就在前几日,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家乡的夜景照片。照片里,霓虹灯光映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郭姐看到后,还特意在下面点了个赞,并评论道:“这夜景拍得好美啊,庆柏,有空多分享些近况。”

怎么才几光景,就人永隔了?

郭姐的全名是郭淑毓,她比我年长三岁,是我在兵团时期的战友。郭姐有一副清脆悦耳的好嗓子,唱起歌来犹如之音,婉转悠扬,令人陶醉其中;而且她的表演赋也非常出众,无论是戏曲还是其他文艺节目,都能演绎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因此成为了五中文艺队的顶梁柱,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为“百灵鸟”。

我一直都很喜欢郭姐,所以总是亲昵地喊她“郭姐”。时间一长,这个称呼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每次叫出口,都让我感觉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无比亲牵

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次在五中食堂的聚会,那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经历。当时,郭姐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花纹褂子,显得格外朴素。然而,当她站在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时,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郭姐选择演唱的是《红灯记》里李铁梅的一段着名唱段——“做人要做这样的人”。她的嗓音清脆悦耳,婉转悠扬,仿佛能穿透人们的心灵。当她开口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食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歌声所吸引。

郭姐的演唱不仅仅是技巧的展示,更蕴含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她的歌声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尤其是在唱到动情处时,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角色之郑

当郭姐的歌声落下帷幕,台下爆发出如暴风雨般的热烈掌声。这掌声不仅仅是对她演唱技巧的认可,更是对她所传达出的情感和精神的赞扬。就连食堂后厨那些正在忙碌做饭做材师傅们,也纷纷探出头来,为郭姐鼓掌喝彩。

那时我住校,忙起来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军训练匍匐前进时,解放军战士喊着口号,我们趴在地上,两手拖枪,用两膝和两肘着地往前爬。我练得认真,胳膊肘蹭着粗糙的地面也不觉得疼。我的胳膊肘的衣袖处磨出了破洞,但我浑然不知。

直到郭姐快步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庆柏,你衣服破了,我给你补补。”我愣了愣,抬起胳膊弯起袖子,才看见肘部的布料磨出了个不的洞,边缘还挂着些线头。

我赶紧脱下外衣递给她,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的针线包——那是她总随身带的,蓝布面儿上绣着朵的梅花。她翻找出一块和我衣服同色的布,坐在树荫下,手指捏着细针,飞快地穿针引线。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细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缝得专注,连额角的汗珠滚下来都没察觉。

一个月后我回家,妈妈洗衣时看到缝补的袖子,翻来覆去地看,一个劲地夸赞:

“针脚这么细密,不仔细看都瞧不出补丁,这是谁给你补的?”

我骄傲地:“是郭姐,我的革命战友。”

妈妈问:“她比你大几岁?”

“大三岁。”我答。

妈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自言自语道:“女大三,抱金砖啊。”

我那时年纪,从没听过这话,追着妈妈问是什么意思。妈妈笑着解释:“就是妻子比丈夫大三岁,日子能过得像抱着金砖似的安稳富足。年长的媳妇会持家,能帮着补全丈夫的不足。”

我听着,心里忽然像揣了颗甜枣,甜丝丝的。少年饶心思就像刚发芽的苗,悄悄冒了头,夜里躺在床上,总忍不住想起郭姐缝衣服时认真的模样,还有她唱歌时清亮的嗓音。

后来我拿到沈阳电力学校的入学通知书时,手都在抖,第一时间就给郭姐写了信。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她的回信,信纸是普通的方格纸,字迹娟秀有力。

郭姐在信里:“庆柏,恭喜你!上电校是你人生的重大转折,这是‘弃文从武’的开始。学好科学技术,是你一辈子的财富,可得好好学啊!”

那时我总爱抱着文学书看,梦想着当个作家。可郭姐的话像一盏灯,让我看清了更踏实的路。我把那些仔细包好,收进箱子最底层,全身心扑进了专业课里。

在郭姐的指引下,我在电力领域站稳脚跟,拿到不少奖项,每次站在领奖台上,都忍不住想起郭姐的鼓励——若不是她,我或许还在文学的岔路口徘徊,走不出属于自己的路。

前阵子我忙着赶一份技术文稿,一连七、八没在兵团战友的微信群里露面。郭姐急坏了,特意找群主私信问我的情况,还让群主给我发消息,直到我在群里冒了泡,自己只是忙忘了,她才在群里回复:“没事就好,忙归忙,也得注意身体。”一句话得我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像当年一样,把我放在心上。

我和郭姐在兵团时,最爱做的事就是凑在一起讨论文学。《青春之歌》里林道静的勇敢,《牛虻》里亚瑟的坚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保尔的执着,她讲起来滔滔不绝,眼里闪着光。我总爱听她讲,她讲得细致,连书中人物的动作、情绪都能得活灵活现。

下乡时我们坐在田埂上,聊着书中的故事,聊着未来的日子,风拂过稻田,带着稻香,她的声音像百灵鸟的歌唱,轻轻落在我心里。

如今,百灵鸟飞走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衣服破了时,掏出针线包细细缝补;再也不会有人在我迷茫时,写下鼓励的话语;再也不会有人和我坐在田埂上,聊那些刻在青春里的文学梦。

我翻开抽屉,找出当年郭姐给我补过的那件外衣,补丁依旧细密,就像她从未离开。窗外的夜空又亮了起来,和我发给她看的那张夜景一样美。我对着夜空轻声:“郭姐,你看,这夜景真的很美。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带着你的鼓励,好好活下去。”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我仿佛又听到了她的歌声,清亮、温暖,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