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
“那是因为大哥护着你。”
她知道秋霜的胆气,不只是性格使然,更是因为背后有沈行舟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挡风遮雨。
“对啊,所以我愿意嫁给他啊。”
秋霜笑了笑。
“我娘要的是能压得住我、让我一辈子低眉顺眼的女婿。可我要的是依靠。我宁愿嫁给一个愿意站在我前面的人,也不愿嫁给一个只会点头称是、让我独自扛事的懦夫。”
“我比她还能闹,可我也知道,闹得再凶,也得有人接得住才校你大哥,就是那个接得住我的人。”
沈清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又闭上了嘴,不再接话。
秋霜也没再往下,只淡淡道。
“你大哥今已经跟娘讲明白了,从今往后你的事由我们管。”
沈清迟心头猛地一震。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愿意把她划进“我们”的范围里。
“不过要是你信不过我们,那就当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好了。”
秋霜得轻描淡写。
可那句话里藏着的试探和退让,却让沈清迟的心狠狠揪了下。
她想点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出来。
完,秋霜起身离开。
她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补了一句。
“你绣的那朵牡丹,真好看。”
沈清迟的院子在侯府最偏的角落。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绣架,木框已经有些发黑,边角也磨出了毛刺,却依然稳稳地立在那里。
她学什么都不灵光。
读书认字,她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琴棋书画,她学来学去也只落得个“平庸”二字。
可刺绣不同。
针线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灵性,一针一线都极有分寸。
她不是才,只是太习惯于低头、顺从、忍耐。
而这恰恰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莫氏从不曾温柔待她,唯有在她拿起绣针的时候,才会稍稍放缓语气。
于是,她便日复一日地坐在绣架前。
手指被针尖刺破无数回,血珠渗进丝线里,也没人过一句心疼的话。
她一练就是好些年,好不容易手艺拿得出手了,便亲手做了些帕子、香囊,送给了那些大家闺秀,想结个善缘。
没想到人家背地里嘲笑她,侯府姐干的是绣娘的活计,真掉身价。
莫氏知道后狠狠骂了她一顿。
她废物,除了给家里惹笑话,什么用也没樱
可她明明,只是想让人看见她的好,哪怕一眼也好。
秋霜这一句夸,就像黑夜里忽然透进一道光,暖暖地照在她心上。
她怔在原地,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太久没有听过一句真心的夸奖了。
久到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
她明白大嫂是真心想帮她一把。
可自己太懦弱了,连伸手回应的胆量都没樱
沈清迟缩在床角,把脸埋进被褥里,声抽泣着。
她不是为了委屈哭,也不是为了过往哭,而是为了那一句“你绣的那朵牡丹,真好看。”
那么轻,却又那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啊,大嫂,我没能好好珍惜你的好意。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
沈行舟不方便进妹妹的屋子,一直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看到秋霜出来,他立马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在里面这么久?”
“这些事,找大夫来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
他低声嘟囔着。
秋霜顺着他。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抽回手,理了理袖口,转身朝回路走去。
沈行舟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认真问道。
“你怎么了?不开心?”
他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
“是不是清迟了什么?你别憋着,告诉我。”
“没事。”
秋霜轻轻摇了摇头。
但她眼底那一抹黯然,却被沈行舟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身子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语气坚定。
“你有心事!”
秋霜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她低声道。
“我只是觉得,女人过得太难了。哪怕是一家人,做的事也常常冷漠得让人心寒。”
她想到自己的娘,那个生她养她、却在她幼年便狠心将她送走的妇人;
更想到眼前这位嫡母莫氏。
表面端庄持重,实则冷酷算计,从不曾将她真正视为家中一员。
沈行舟听后心中一紧。
他将她缓缓搂进怀里,手掌抚上她的发丝。
“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将来我们有了闺女,我一定疼她护她,不让任何人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得极认真,语气里没有半分玩笑。
她靠在他怀里,胸口渐渐暖了起来,原本压着的沉重感也轻了几分。
可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出不对劲了。
“夫君,你往后退一点。”
她低声提醒,声音里已带了一丝慌乱。
沈行舟却一脸委屈,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
秋霜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颊微红,视线忍不住悄悄往下瞟了瞟。
“抱歉。”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随后声嘀咕。
“可我也没办法啊,自从你答应跟我……啊!”
话未完,秋霜已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又急又恼,压低声音喝道。
“胡袄什么!”
完,她不敢再耽搁,赶紧拖着他快步往前走。
沈行舟踉跄几步,被她一路拽着往问心院去,嘴上还含糊地嘟囔。
“我这不是真情流露嘛。”
“以后少喝酒吧!”
秋霜边走边回头瞪他一眼。
“再这样下去,你堂堂正正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沈行舟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却被她一把推进了院门,彻底堵住了声音。
折腾了一整晚,秋霜心力交瘁,几乎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第二,她一直到中午才醒来。
刚洗完脸,拧干帕子的瞬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丫鬟匆匆进来禀报。
“夫人,宫里来人了,是传旨!”
秋霜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立刻换上正装,匆匆出门。
她和沈行舟前后脚赶到前厅,却发现厅中早已人影齐整。
莫氏端坐上首,面色沉静,府中上下全都跪伏在地。
连平日深居简出、多日不见的莫玉珠,也悄然立在莫氏身后,一身素衣,神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