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致远拿着一个罐子还给薛甄珠。
“一个大男人,伤疤是荣耀,要这个祛疤膏干什么。”
薛甄珠推回去:“你不怕吓到女孩子吗?”
“那种轻易就被吓到的娇滴滴的女孩也跟我不合。”薛致远摇摇头。
昨一高兴喝多了,回去的时候东倒西歪,现在仍旧有些头疼。
“喝点醒酒汤。”薛甄珠叫连翘端上来。
“长大了哈,知道心疼哥哥了。这么细心。”薛致远笑嘻嘻地拿过来就喝。
薛甄珠知道既然在军中,薛致远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回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笑得这么轻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样子。
就像他不会过多地解释自己手上的伤疤的来历,也不描绘当时多么凶险地死地逃生。
他才去那里多久,新兵时期都没有过,就跳过伍长什长直接到了都伯。
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看得见的地方只有这一道疤,看不见的地方呢?
“江佩索都不护着你吗?”薛甄珠有些不满。
薛致远三口两口喝完了,拿衣袖擦嘴。
“帕子帕子。”
“唉,早忘了这讲究。”
薛致远在薛甄珠的注视下不得已拿起帕子象征性地擦了两下。
“世子爷自身都难保,还护着我。自己不管死活地冲在最前面,不要命一样。”
薛致远跟薛甄珠起来一个远在边,不一样的陌生的江佩索。
他是严格的,甚至苛刻,对士兵是这样对自己更甚。
也就是报喜不报忧,给薛甄珠的信里从来没有写过,他背上有了很多刀疤。
那些大漠长河的落日里,不只有好看的景色和狡猾的狐狸,还有那些血色。
若是以往,薛甄珠的想象都没有和这些场景联系起来。
可今日薛致远在面前,他带来了一丝他的气息。
“军中之事不是儿戏,可他不是镇国公之子吗?那些官兵将领不都认识他吗?就这么任他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吗?”薛甄珠难受。
薛致远摇摇头:“世子爷,谁的命不是命呢?谁的命比谁金贵呢?都是保家卫国,别人能冲锋陷阵我们就不能骂?”
“……”
“就是这么狠,就是这么不要命,才能镇住那些看不上他的人啊。”
“为什么看不上?”
“因为他年纪轻因为他爹是镇国公呗。谁相信一个世子爷到那种地方去不是为了转一圈回来享受生活?”
“可他不是。”
“是啊。什么都难。他比我更难。”
薛怀远完一看薛甄珠的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抹开她眉间的紧皱:“现在都好了。谁也不敢看世子爷,谁也不敢看我薛致远。”
薛甄珠沉默了一会儿:“那以后你们互相护着。”
“知道了。不过我听你们现在也有些麻烦?”
薛致远得很婉转,虽然他不懂后院的什么弯弯绕绕,但是外面那些话很让他不开心。
“你要是认为是麻烦就是,不认为是麻烦就是我们的保护伞。至少你不用担心大姐姐在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会出嫁了。”薛甄珠眨眨眼。
这当然是安慰自己的话,薛致远还是脸色深沉。
婚事是女孩子一生的头等大事,耽搁了可怎么好?
“你看你,这话是大姐姐自己的。她都没有觉得困扰,你操心什么?傻哥哥。”
薛甄珠悄悄告诉他,他们打算都离开京城。
“二伯父会答应吗?”
薛甄珠笑起来:“你还不知道我父亲吗?只要不麻烦他,什么都好。不定我们离开了之后他还快活些。”
“还我傻,你才是傻。什么都不知道。”薛致远觉得这个妹妹真得让人心疼,去哪里能有京城好呢?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习惯的。
薛致远此次回来有任务在身,不会待很久,
他寻着机会等在薛怀远回家的路上,终于见了一面。
“昨日我有事耽搁了,没能给你接风。今日请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聚友酒楼去。”
“客气什么,走。”
兄弟二人高楼对酌,秋凉雁高,远去无痕。
听着薛致远滔滔不绝着外面的见闻,薛怀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阴差阳错,自己这个看上去不甚靠谱的弟弟已经在边疆站稳脚跟,上了正轨。
而自己不上不下地吊着,只能整日整理书籍埋首故纸堆度日。浑浑噩噩,四肢忙碌着脑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浪费的时光让人心慌。
他越是为致远感到高兴,就为自己感到迷茫。
“哥,你还记得你跟我讲过的那个一鸣惊饶故事吗?”薛致远看出来了。
“知道。我也知道你要什么。”薛怀远放下酒杯。
“你是聪明人,我的书有一半是夫子教的有一半是你教的。蛰伏是难熬,你是凤凰,终有一会鸣叫于九的。不过是时机不到而已。”薛致远喝了一大口酒。
“话都会道理都懂。等到自己在这样的处境,还是忍不住会自怨自艾。看不见未来的路,也会迷茫。”薛怀远这么久以来没有跟人倾吐过自己的软弱。
“哥,开解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你难,大家都难。大姐姐和珍珠就更不要了。你的前程还可以慢慢来,大姐姐的婚事还能耽搁几年呢?”薛致远着垂下眼睛。
“谁跟你的?”
“你知道大姐姐要陪着祖母回老家去吗?先去河东再去荆州。”
薛怀远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吧。可能是不想你担心。珍珠也跟着一起去。”薛致远想到薛甄珠那么懂事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要那么懂事干什么。
“那怎么行?千里迢迢的,祖母也受不住。”薛怀远几乎站起来。
薛致远此时却更冷静:“大哥,京城是繁华,也是个一口唾沫就能淹死饶地方。祖母难道不知道京城好吗?她带着两位妹妹哪里是去老家看看姐妹亲人,是带着她们避祸。”
薛怀远被拉着坐下。
“什么祸事,你我心知肚明。风起了,事乱了,避一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