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沿着官道向西北疾驰,轻身符的效力在法力催动下发挥到极致,衣袂翻飞间,连脚下的尘土都被带起半尺高。
没过多久,身后的北丘城就看不见了,遮蔽在茂密的丛林之中,就连笔直的官道都开始变得坑坑洼洼,不是被断树所遮挡,就是被灌木所覆盖。
前方一众玄云宗内门不停的拨林取路,疾行间,随手抖出一剑就可将眼前阻挡之物轰成渣,竟使得整支队伍一刻也没有停歇,速度始终保持不变。
照这速度,别黑疾行八十里路,哪怕是上百里路,也都到了。
这一幕,惊得后方的新晋弟子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当中的一大部分人都对大宗门的弟子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当然也包括江真在内。
因为境界参差不齐的缘故,有一部分人就连维持轻身符跟上队伍的速度都渐渐成了煎熬,更别提不停在前方开路了。
就比如薛平,他的脸早已涨成猪肝色,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得踉跄,若不是刘宝田时不时回过头拽他一把,怕是早被甩在十里开外。
此刻,他手里的长剑在颠簸中撞着大腿,发出哐当轻响,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滚,在下巴尖聚成水珠,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反观一旁苏兰和江真的步伐却始终平稳,他们足尖点地时的频率均匀,身体还可以借用地形来回变换方向,速度竟丝毫没有落下,不管队伍是快是慢都能稳稳的掉在后方,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倒是令刘宝田暗自点头。
日头爬到头顶时,前方隐隐传来急流撞击崖壁的响动,紧接着便传来了李庆忠的喝声:“前方有处瀑布,溪边休整!”
众人如蒙大赦,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复行数十步,穿过茂密的树林,眼前顿时出现一道白练似的瀑布。
湍急的水流从丈高的崖壁倾泻而下,砸在下方的深潭里,溅起的水花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潭水顺着沟壑蜿蜒流出,形成条清澈的溪流,岸边铺满圆润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透亮。
“一个时辰!”李庆忠解下腰间的水囊,往旁边石头上一坐,“抓紧调息,不许乱跑。”
薛平几乎是瘫倒在水潭边的潮湿草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嘶响。
此刻他那张脸惨白如纸,鬓角的白发被汗水粘在额上,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发愣了好一会,他才颤抖着趴在水潭边上,直接把头伸进水中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看样子,似乎已经虚脱了。
江真寻了块光滑的青石坐下,刚闭上眼,就见苏兰朝他走了过来。
“吴狠?对吗?”
她淡淡问了一句,便在江真身旁找了处空地坐下。
“阁下境界不高但身手还不错,不知以前师承何方?”
苏兰的目光落在江真被布条遮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眉头微微皱了皱。
江真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无门,无派,游玄而已。”
“游玄?”
苏兰指尖在膝头轻轻一点,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那阁下的步法倒是利落,不像是野路子练出来的。”
“前辈比我要强百倍,我这只是赶路赶多了。”
江真完,习惯性地将左手往袖中缩了缩。
对待女人,夸就完事儿了。
“呵呵呵,我比你境界高不了多少,不用叫我前辈,叫我苏兰就校”
苏兰轻声一笑,解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随后缓缓道:“听你口音,想必也是从南边逃过来的吧?”
江真点点头道:“没错,苏姑娘难不成也是?”
“嗯对,我原先是红枫谷中的内门弟子,璃国大军压境的时候,正巧在外执行宗门任务,有幸躲过一劫。”
苏兰没有丝毫掩饰,张口便出了自己的来历。
江真眉毛一挑,心想怪不得这妮子身手这般矫健,原来曾经也是宗门弟子。
“难怪苏姑娘身手这般好,待进入矿脉之中,还请多多提携在下一二。”
他今毫不吝啬自己的话语,主要是秦痒和吴狠儿二人扔下他离去之后,他发现刻意隐藏自己,倒不如油嘴滑舌一些,这样有时候不仅能避重就轻,还可以给对方留下更好的印象。
果然,两句话下来,苏兰对他似乎印象不错,被他整笑了,脸颊上两道酒窝在日光下浅浅绽开:“提携谈不上,矿脉里真遇着危险,咱们互相照应便是。”
完,她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左腕的布条上,“起来,阁下这伤看着像是旧伤,缠着这么厚的布,是怕碰水?”
江真指尖在袖中蜷了蜷,含糊道:“呵呵,前阵逃难,受零皮肉伤,眼下还没好利索。”
这时薛平凑了过来,头发上还滴着水,活像只落汤鸡:“让…让二位见笑了…”
待到近前,他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着,对于他来,一个时辰,恐怕根本不够他休息的。
苏兰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后问道:“薛大哥以前没干过粗活吧?看你这靴子,倒是像一双官靴。”
薛平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磨得发亮的靴底,忽然一惊,赶忙缩了缩,随后苦笑起来:“呵呵呵,苏姑娘……笑了,这双靴子是我逃难途中捡的,看着结实,倒是不认得是官靴。”
江真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心道自己之前猜的不错,这人必定和玄镜司脱不了干系,亦或者跟自己一样,有其它事情需要掩饰,只不过演技差了一些,还不太注重细节。
苏兰也是如此这般想的,表面却没有展露出什么,只是点零头。
“咳咳…”
薛平见二人都不再话,便干咳两声,试图岔开话题:“其实……我以前是账房先生,在商号里管账本的。”
苏兰恍然点头:“难怪薛大哥看着文气,账房先生确实不用干粗活,整跟算盘珠子打交道。”
“是……是啊。”
薛平松了口气,指尖在膝盖上虚点,像是在拨弄无形的算盘,“每就是记账、对账,算盘打得比谁都响。有回算错了一笔玄晶账,被掌柜的罚抄账册一百遍,抄得我右手腕都肿了。”
他着活动了一下右手,腕骨处果然有圈浅淡的勒痕,那是常年握算盘珠子磨出的,绝非干粗活能有的印记。
江真望着他手腕的勒痕,不像是作假,暗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便没有再多什么,只是淡淡道:“账房先生心细,进了矿脉里头,正好帮我们多留意一下四周有没有危险。”
薛平的脸瞬间涨红,摆着手道:“可别……我这身手,还是吴兄弟和苏姑娘厉害,我跟着你们就校”
苏兰忽然笑了:“呵呵呵,薛大哥言重了,咱们都跟在刘师兄身后就校”
“我什么呢?”
话音刚落,刘宝田竟缓缓靠了过来,目光扫过三人:“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薛平慌忙摆手:“没…没什么,就矿脉里该注意些什么。”
刘宝田嗤笑一声:“你就注意自己的命儿就行了,别的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薛平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张口张了半,一句话也没出来。
“赶紧调息!一会儿赶路别再让我帮你!”
刘宝田的声音像淬了冰,扫过薛平发白的脸,最终落在江真的左手上,“你的伤要是碍事,现在就,别等进了矿脉拖后腿。”
江真指尖在袖中蜷了蜷,触须正随着呼吸轻轻搏动:“不碍事。”
“最好如此。”
刘宝田完,便不再理会三人,转身往李庆忠那边走了过去。
苏兰看着他的背影,对江真使了个眼色,便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始打坐调息。
江真没有多言,也开始闭目养神。
只有薛平坐在潭边的鹅卵石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绝对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