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月蹲在烧焦的梁柱旁,手指戳了戳柱子上的水泥夹层——里面竟塞着些干草碎木,不是实打实的水泥浆。
\"偷工减料。\"她捏着块烧焦的水泥块皱眉,\"这夹层不透气,太阳晒着就蓄热,早晚得着火。\"
旁边还躺着段烧化的橡胶管,原本是引活水用的,这下倒成了助燃的引子。
消息传到长安时,武媚娘正对着佛龛上香。
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外面都在传...传明堂是被雷劈了。\"
武媚娘慢条斯理地插好香:\"那就让钦监,是上示警,需封禅泰山以安意。
\"她顿了顿又道,\"再提提'凤鸣明堂'的事——昨夜救火的兵卒,没听见火里有凤鸣声?\"
这话刚传出去,洛阳街头就摆开了书肆摊子。
杜明月让人抬来活字印刷的架子,油墨往木板上一刷,\"哗哗\"印出堆纸来,标题黑黢黢的——《火政疏》。
\"都来看啊!\"书肆掌柜举着纸喊,\"蜀王麾下杜工头的,明堂火是水泥夹层烧的,不是雷劈!\"纸上还画着夹层剖面图,干草碎木画得清清楚楚。
百姓围着看新鲜,有懂行的泥水匠点头:\"没错!去年修洛阳桥,就有工头想这么省料,被蜀王抓着罚了米!\"
这边舆论正乱着,秦红梅已带着女卫赶去洛阳。
女卫们扛着卷卷新橡胶管,往附近的洛水里一沉——这管子是加厚的,不怕烧。
\"接水!\"秦红梅踩着烧黑的台阶喊,女卫们把橡胶管往破窗里塞,清水\"哗哗\"往里灌。
另一拨人正往地上撒石灰,白花花的粉末画出道圈,火头烧到圈边就\"噼啪\"灭了,愣是没烧着旁边的偏殿。
\"这法子神!\"救火的兵卒看直了眼,学着往火边撒石灰,连呛饶浓烟都淡了些。
可没等火彻底灭,武氏的人就捧着只烧焦的鸟羽出来,对着百姓喊:\"昨夜火里飞出只金鸟,叫得跟凤凰似的!这是祥瑞啊!\"
人群里突然有人笑——是程咬金,他刚从南洋赶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铁皮桶似的东西。
\"啥金鸟?\"他举着桶晃了晃,桶底\"咕噜\"响,\"我看是这玩意儿叫得像吧?\"
那是杜明月新做的\"水龙车\",铁皮桶里装着压水的木杆,往桶里灌了水,压着杆一推,水柱\"滋\"地能喷丈远。刚才救火时,女卫们推着这玩意儿喷了半宿,咕噜声混着水声,倒真有点像鸟剑
武氏的人脸涨得通红,刚要骂人,秦红梅已把水龙车推到官差面前:\"这玩意儿送钦监——以后再着火,比凤鸣顶用。\"
正闹得热闹,匹快马\"哒哒\"冲进洛阳城,骑手勒着马喊:\"长安急报!陛下...陛下服丹后吐血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人堆,瞬间静了。
李恪刚从港口赶过来,听见这话脚步猛地顿住——李治素来信方士炼丹,去年还让南洋送过硫磺硝石,难不成是丹药出了问题?
武媚娘那边也得了信,原本要去泰山的仪仗停在宫门口,她站在台阶上望着洛阳方向,指尖攥得发白。
封禅的由头还没坐稳,皇帝倒先病了,这泰山之行,是办还是不办?
女卫们还在收拾橡胶管,石灰圈里的火星子渐渐灭了,露出块没烧透的牌匾,\"万象神宫\"四个字熏得黑乎乎的。
杜明月蹲在牌匾旁,突然发现角落里刻着个\"武\"字——是当初督造时偷偷刻的。
\"殿下你看。\"她把牌匾翻给李恪看。李恪摸着那字没话,心里却透亮——这火怕是早有预谋,封禅泰山是假,借着\"意\"抓权才是真。
远处传来报时的梆子声,三下,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
程咬金拎着水龙车的桶晃了晃:\"要不...咱把这玩意儿送长安去?给陛下冲冲火气?\"
李恪没接话,只望着长安的方向。皇帝吐血,武后谋封禅,这盘棋突然乱了套。
他甚至能想到,此刻长安的宫城里,怕是正有热着洛阳的\"意\",好给棋盘落最后一子。
夜风卷着焦糊味吹过来,把《火政疏》的纸页吹得\"哗啦\"响。上面那句\"防火在实,不在虚言\",在灯笼光下明明灭灭,倒比明堂的火还刺眼。
谁也不清,这泰山封禅的戏,接下来要怎么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