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把爪哇港的海面捂得严严实实。
李恪站在船头,手里攥着块涂黑的藤甲片,边缘还故意磨出了毛边。
\"都记好了,\"他压低声音,给亲兵们分发装备,\"藤甲涂黑,别露金属甲片。连弩换竹箭,射起来动静。\"
程咬金已经把斧头换成了锈迹斑斑的弯刀,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老程这扮相,搁海寇堆里都认不出来!\"
他们要等的,是长安派来的\"催命船\"——载着内侍监使者的官船,按行程今夜该过珊瑚礁区。
秦红梅蹲在礁岩上,往水里插着削尖的木桩,顶端裹着橡胶,入水时悄无声息。
\"退潮后这些桩子能露半截,官船一撞准散架。\"她拍着手上的泥,\"杜明月带了石灰粉,等会儿撒海里,准能冒充触礁的浪沫子。\"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远处果然飘来盏灯笼,船头隐约能看见\"奉旨\"的黄旗。
\"来了。\"李恪打了个手势,亲兵们立刻钻进礁石后的阴影里,只露出双眼睛。
官船慢悠悠地闯进珊瑚礁区,船工哼着调,根本没察觉水下的陷阱。
突然\"咔嚓\"一声巨响,船底撞上了暗桩,紧接着又是几声脆响,船身开始倾斜。
\"触礁了!快抛锚!\"船上传来慌乱的叫喊。
这时候,李恪才挥了挥手。
\"杀啊——\"程咬金率先跳出来,举着弯刀往船上爬,故意用变调的倭语嚷嚷,\"抢钱抢粮!\"
亲兵们跟着起哄,竹箭\"嗖嗖\"地往船帆上射,专射绳索不射人。
官船的水手哪见过这阵仗,抱着脑袋缩在船舱里发抖。
杜明月站在礁石上,瞅准时机往海里撒石灰粉。
白花花的粉末遇水散开,真像船底碎裂时翻起的泥沙。
李恪算准了退潮的时辰,官船卡在礁岩上动弹不得,船底的破洞正汩汩往外冒水。
\"留两个活口。\"他对秦红梅使个眼色。
秦红梅跳上船,拎起两个吓瘫的吏,往他们怀里塞了块李恪常戴的玉佩——边角故意磕掉了一块。\"告诉长安,\"她恶狠狠地,\"蜀王船沉了,尸骨无存!\"
官船在潮水里越陷越深,李恪让人往船尾堆了些干柴,点着后立刻撤到礁石后。
火光冲时,他们已经换乘了渔船,往相反方向划去。
\"那俩吏能信吗?\"杜明月划着桨,看官船渐渐被火焰吞没。
\"不信也得信。\"李恪擦着脸上的灰,\"玉佩是真的,船是真沉了,还有这满海的石灰粉——长安那帮人,巴不得我死呢。\"
消息传得比信鸽还快。
不出三日,\"蜀王遇海难\"的消息就飘到了安西都护府,长孙冲按着李恪事先交代的,把仓库里的水泥往城墙上一泼,当着将士们的面:\"殿下早料到有这一,咱们守好边关,就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爪哇港的侨民们倒没受太大影响。
有侨民见橡胶防水,竟用边角料做了拖鞋,趿拉着在沙滩上走,引得土着孩追着看。
\"将军快看!\"一个亲兵指着不远处的茅棚,土着酋长正泡在杜明月特制的木盆里,舒服得直哼哼——那是按唐式澡盆做的,底下还垫了层橡胶防漏。
李恪正被逗笑,秦红梅突然拿着个东西跑过来,是刚从吕宋岛商队那儿换来的。
\"殿下你看这!\"她手里举着串项链,穿珠子的竟是节节指骨,上面还刻着模糊的太阳纹,\"商队,吕宋矿坑里挖出来的,好多矿工都戴着这玩意儿。\"
李恪捏起指骨项链,入手冰凉。指节处的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自然脱落的。
海风突然变大,吹得船帆猎猎响。
他望着吕宋岛的方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些人骨,会不会和矿坑里的秘密有关?
\"备船,去吕宋。\"他把项链揣进怀里,指尖还残留着骨头的寒意,\"这矿坑,得去看看。\"
渔船再次启航,这次的目的地藏在更南边的雾里。
谁也没注意,李恪腰间的橡胶防水袋里,正躺着半张拓下来的矿脉图——从官船残骸里找到的,上面标着吕宋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