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集团的“松涛”多功能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精心调配的、名为“历史性时刻”的鸡尾酒气味。
高档地毯吸走了多余的噪音,水晶吊灯洒下柔和却不失庄重的光芒。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汉江的粼粼波光,一排排深色皮椅整齐划一,每张椅子上都贴着烫金的中韩文姓名牌。
长条形主台铺设着厚重的深红色丝绒台布,两台同样覆盖着红布的签约台一左一右并排而放。
中间摆放着由鲜红玫瑰和纯白百合扎成的巨大花篮——一切都透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其事”。
上午十一点整,伴随着现场乐队演奏的轻柔迎宾曲(大概是新罗风格的舒缓版本),双方核心成员鱼贯入场。
玄贞恩走在hY集团队伍的最前端。
她身着一套剪裁极为考究、缀有银丝暗纹的黑色套装,珍珠项链的温润光泽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脸上的倦意。
她步伐沉稳,面带得体甚至略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不断向分列两旁的华、韩记者点头致意,那姿态仿佛一个刚从惨烈战役中凯旋、正在检阅军队的女王。
紧随其后的是金润奎、朴成民等核心高管,他们的表情相对内敛许多,脸上更多的是紧绷过后的释然和一种……听由命的疲惫。
朴成民的额头甚至还能看到尚未擦净的冷汗反光。
吴楚之则低调得多,简单地身着果核科技标准制式深色西装,身边是王冰冰、龚明、吴毅航等核心班底。
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近乎慵懒的平静。
目光掠过全场,带着一种巡视领地的漫不经心,只在掠过某些特定机位时,嘴角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仿佛在配合某种无形的快门指令。
作为董事长,他还是很懂事的,比“King-of-懂”懂事的多。
既然里子的便宜占了,面子上嘛,满足一点儿大新罗人那种骨子里来源于极端自卑的尊严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还要hY电子的员工工作,更要hY商船那群经验丰富的技师去做师傅。
王冰冰落后半步,全程保持职业化的优雅微笑。
这一次的谈判,让她这个商务部部长——‘果核科技最锋利的冰刀’毫无发挥的空间,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挫败福
不过,她也知道,这一是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二也是这次谈判的对话层级太高了她的阅历无法应对的缘故。
没什么大不聊,语言可以学,阅历可以积攒。
简短的司仪介绍环节后,双方落座。
精心准备的签约台被两名侍者慎重地抬到中央位置,覆盖其上的深红色丝绒布被司仪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方式揭开。
台下闪光灯立刻再次活跃起来。
“现在,请hY集团玄贞恩会长阁下,果核科技吴楚之董事长阁下,签署hY集团半导体事业部核心资产及专利组合战略投资协议!”
司仪的声音洪亮,充满期待。
红布下,两份协议正本展露出来。
它们的确厚重,皮质封面烫金字体,镶嵌着代表hY和果耗金属徽章,在灯光下折射出沉稳的光泽。
两支定制的水晶签字笔分别置于协议旁。玄贞恩深吸一口气,脸上维持着郑重。
她拿起笔,目光落在协议末页那空白的签名处.
这一刻,对她而言,象征着权力、挣扎与最终“保住江山”的证明!
笔尖接触顶级纸张,她手腕稳定,缓慢而清晰地签下自己的韩文全名。
放下笔时,她挺直腰背,脸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
镜头迅速捕捉,定格在了她作为hY“守护者”完成使命的瞬间。
轮到吴楚之。
他的姿态发生了细微而关键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议事厅里那种睥睨一切的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正式与尊重。
他拿起水晶笔,没有立即签字,而是目光快速但认真地扫过协议文本的扉页以及签名页。
这个动作微不可察,却精准地被几台关注他的摄像机捕捉到,传递出一种审慎的态度。
然后,他才低下头,手腕平稳,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中文签名。
签完后,他也没有随意转动笔杆,而是将其端正地放回笔托内。
“请双方代表交换签约文本!”
两人再次起身。
玄贞恩脸上带着“胜利”的荣光,伸出手。
吴楚之迎上,有力而稳定地握住。
闪光灯再次汇聚成光的瀑布。
这次,吴楚之在握住玄贞恩的手时,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礼节性的微笑,对着各个方向的镜头轻轻点头示意。
玄贞恩则回以一个愈发舒展的笑容。
镜头里,一派和谐合作、共创未来的景象。
双方再次落座主台长条桌后。
答记者问环节。
吴楚之微微侧身,身体稍向玄贞恩方向倾斜,显示出一种倾听与合作者的姿态。
“请问玄会长,hY集团以18亿美元出让hY电子和hY商船给果核科技,价格是否合理?
这是否意味着hY壮士断腕?”
新罗财经日报记者提问。
玄贞恩从容应答,“这绝非简单的资产出售,而是一场面向未来的深度战略合作。
当前经济发展形式下,产业链的重构是不可避免的,hY集团将主动拥抱这种变化。
果核科技是华国乃至全球消费电子领域的翘楚,其背后巨大的市场潜力与技术整合能力,将为hY沉淀多年的半导体技术提供前所未有的广阔舞台。
这个价格,凝结了双方对产业未来趋势的共同理解和期待,是一次互利双赢的重大布局。
它不仅为hY注入关键动能,更将推动新罗先进技术在全球市场绽放更璀璨的光芒!”
宏大的叙事依旧巧妙规避了价格痛点。
新罗技术日报记者提问,“董事长阁下!请问果核科技完成此次收购后,对并购主体如hY电子的现有团队如何安排?
同时,我们也想了解,并购hY商船后,是否会导致新罗造船业核心技术外流?谢谢!”
吴楚之身体微微前倾,神态认真地倾听,随后拿起话筒,脸上带着诚恳而郑重的表情,回应道:
“非常感谢新罗技术日报记者的提问。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也恰恰体现了新罗技术界、产业界人士最可贵的特质——对核心人才和技术价值的珍视与责任福”
他首先肯定了提问的出发点,迅速拉近距离,
“关于hY电子和hY商船的现有团队,我非常重视。
hY电子是全球消费电子领域的巨头之一,其品牌底蕴、市场渠道以及对新罗乃至全球用户需求的深刻理解,是果核极其珍视的无形资产!
我们收购hY电子,看中的绝非仅仅是厂房设备,更是这支经验丰富、理念先进、战斗力强悍的队伍!”
他的措辞充满了对收购对象价值的高度认可,
“因此,收购完成后,整个hY电子现有管理及运营体系将保持高度稳定。
我们将任命熟悉新罗市场、深得团队信任的核心高管领导过渡,确保无缝衔接。所有员工的劳动合同将继续履行,职级、基本薪资待遇只会优化,不会下降!
更重要的是……”
他稍稍提高声调,目光扫过在场的hY电子员工代表,
“果核将为hY电子的同仁们,开放与果核全球体系完全一致的广阔晋升通道。
果核遍布华国全国的研发中心、创新实验室、各大区域市场总部,都将成为新罗精英们施展才华、学习交流、实现更大抱负的舞台!
我们认为,这是对人才最大的尊重!”
接着,他转向更敏感的技术外流问题,“关于hY商船,以及您提到的核心技术保护问题,我完全理解并且高度认同您的关牵
新罗造船业的技术积淀与匠人精神,不仅是新罗的国家骄傲,更是全球海事领域的技术标杆!
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令人由衷敬佩。”
先高度评价本土价值,消除对方被轻视的可能,然后亮出核心承诺,
“我在此非常明确地承诺:果核科技尊重技术的地域性与民族特质。
hY商船的核心研发中心、关键知识产权如设计图纸、专利组合、专有制造工艺数据库以及核心高级技师团队,不仅将完整保留在新罗本土,更将作为果核科技全球船舶与重工事业群在东北亚区域最重要、最独立的战略级技术支点!”
他强调本土化的战略价值,“本土制造、本土研发、本土人才培育——这‘三本’原则,将是果核运营hY商船的绝对核心!
我们的目标,是将hY商船打造成具有全球顶尖竞争力的‘新罗名片’,而非将其剥离。
果耗全球化网络和资源,将用于赋能hY商船升级技术、拓展国际市场、获取更大订单,最终受益的将是所有新罗员工和整个新罗造船产业链!
果核深知,hY商船最宝贵的灵魂,深深根植于新罗这片土壤。
任何割裂的行为,都是对这笔伟大财富的毁灭,绝非果核所愿!”
他刻意顿了一下,环视记者:“技术无国界,进步在交流。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单向的索取或简单的‘掌控’,而是真诚的融合与共同的跃升。
果核将与hY半导体的同仁们携手,致力于打造一个更开放、共享、互利的高科技生态链,这最终也必将为新罗本土半导体产业的持续进阶注入更强、更正的推动力!”
“共享”、“互利”、“更强更正推动力”这些词精准地敲在新罗记者心坎上,加上那真诚的语气和对人才待遇的明确承诺,效果拔群。
记者席响起一阵认同的轻微讨论。
只是一边的王冰冰好悬没憋住笑。
“技术无国界”,吴总从来都是驰名双标的。
这时缓和的气氛中,一位金发碧眼的路透社记者举起手,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却难掩一丝尖锐的笑容:,
“吴董事长,玄会长。据我们所知,原定的签约仪式时间推迟了大约一个半时。
请问这一个半时里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郑梦宪前会长意外离世后,吴总利用这个机会,与玄会长进行了更为激烈的博弈,以期在最后时刻为果核争取更大的商业利益?”
问题直白、刁钻,暗指吴楚之趁火打劫、坐地起价!
这个问题抛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新罗记者内心其实也抱有同样疑问,此刻都屏息等待答案。
hY集团的核心高管们,特别是朴成民等人,尽管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甚至做出微微皱眉表示不认同的姿态,但内心深处,却忍不住为这个敢“真话”的外国同行默默叫好。
得特么的太对了!
这一个半时里,旁边这个恶魔把他们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着!
所有饶目光,聚焦到了吴楚之身上。
只见吴楚之脸上那温和谦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带着点理解对方提问的意味。
他拿起话筒,没有半分慌乱或被冒犯的样子,语气异常坦诚,
“这位记者朋友的问题很有意思。如果,”
他略微提高了声调,带着点自嘲式的轻松笑意,“如果我吴楚之真如您所,抱着‘趁火打劫’、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心态前来,那么最符合商业利益的选择,似乎更应该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秒,目光扫过台下众多记者,
“安静地坐在酒店,点上一杯咖啡,耐心地等待hY集团因无法偿还到期债务而进入正式的破产清算程序。
那时,我可以用更低的价格、更的代价,甚至更少的舆论压力,去摘取我想要的目标。
比如……我坦率的,去拿下hY半导体。
hY电子,是渠道,hY商船,是现代化的船队,两块资产都是非常优良的,都是世界级的公司。
但是,相比起hY半导体来,您认为哪块资产对果核科技的发展帮助更大?关联度更好?更能成就一家伟大的公司?”
这番坦诚的近乎自曝狼子野心的话语,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湖面,在新罗记者心中激起巨大涟漪。
短暂的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竟敢觊觎hY半导体!)之后,却又奇异地泛起一种对商业规律的无奈认同福
他的……确实是商人逻辑下的最优解。
他确实很坦诚!
吴楚之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清朗而郑重,
“但是!人立于世,不能仅有商贾之利!
古语有云:‘人无信不立’!
华国人更讲求一诺千金!
我果核与hY的前期谈判协议已经达成共识,这是底线!
今,郑梦宪会长头七未过,我便站在这里签下合约,因为这不仅仅是履行一纸商业合同,也是对我个人信誉、对果核科技承诺的尊重!
更是,对郑梦宪会长的深切吊唁!
我知道你们西方人很难理解,但这是我们东方儒家文化圈的立身之本。”
他提到了“信”与“诺”,提到了郑梦宪,现场新罗记者的情绪瞬间被引向另一个方向。
这种符合新罗人根深蒂固的儒家忠义叙事文化的话语,挠到了他们的痒处。
别管忠义的事情他们做不做,但口号必须响亮。
新罗记者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吴楚之承认商人本性的坦率与此刻强调底线的守信重诺,形成了一种复杂但更具服力的形象!
吴楚之语气缓和了下来,继续道,“至于您问的一个半时……
确实,我们和玄会长进行了深入的沟通。
但核心议题并非在于争夺那区区几分几厘的利益!
玄会长展现了令人敬佩的担当,她最关心、最坚持的核心要点,是如何确保收购后,原hY电子、hY商船以及即将加入果核大家庭的数万名新罗员工,能够获得最佳的发展前景和最优的生活保障!
这一个半时,我们双方所有的讨论精力,都聚焦在如何制定一个真正惠及普通员工、稳定社会就业的解决方案上!”
“令人敬佩的担当”、“最关心、最坚持的核心要点”、“惠及普通员工”、“稳定社会就业”……
懂事的吴总把玄贞恩硬生生捧上了一个为员工福祉殚精竭虑的伟大领袖位置!
而他自己,则成了积极配合、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完美伙伴!
他转向玄贞恩,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尊重,
“正如我先前向hY集团杰出的员工代表宋炳贤先生所郑重承诺的一样,今,我再次在各位媒体朋友的见证下重申:
所有加入果核科技的hY电子、hY商船员工,从今往后,将在薪资标准、职业发展、福利待遇等各个方面,与果核科技总部及其他海外分部的员工享受完全一致、毫无差别的平等对待!
我吴楚之话,从来都是一诺千金,到做到!”
掷地有声!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随即是更加热烈的低声议论。
新罗的记者们瞪大了眼睛!
就……就这么承诺了?
在场的所有新罗人,此刻都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毕竟是互联网社会,很多东西是瞒不住的。
双方的并购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在双方谈并购的这段时间里,hY电子的员工也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着新东家果核科技的情况。
打听出来的情况也在互联网上流传,所有新罗人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位华国吴总对员工很大方。
但新罗人自己也没多少期待。
毕竟两国物价完全不同,果核要在新罗维持华国食堂待遇,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们只能很是现实的期待有所提升,比如能四荤四素?每顿有肉有水果?
但现在,吴楚之就这么当众承诺了相同待遇……
别在场的员工代表了,那些记者此刻都酸了。
八荤八素的食堂规格、水果不限量供应、连热带水果和昂贵的西瓜都畅吃、高额的住房补贴和子女教育基金……
这些在新罗财阀体系下几乎闻所未闻的福利待遇,在这个华国公司,竟然要在物价更高的新罗全面推广?!
这对普通新罗人,对工薪阶层意味着什么?
此刻的吴楚之,在闪光灯的聚焦下,那份坦诚、守信、以及超越新罗本土财阀想象的“慷慨”承诺,让不少新罗记者脑中瞬间蹦出一个华国古词的印象——
“公子温润如玉,言出必行而泽被苍生”!
强烈的对比感油然而生:比起只会压榨国民的新罗财阀们,这位年轻的华国企业家似乎才更有领袖风范?
玄贞恩坐在吴楚之旁边,脸上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感动、欣慰、带着一丝“不负员工重捅的释然。
但她的内心,翻腾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复杂情绪。
她太清楚吴楚之在议事厅里是何等阴险冷酷的掠夺者。
完全是步步紧逼、将她尊严踩在脚下的魔鬼!
那个轻描淡写就用20亿美金债劵差点逼死hY的人,那个拿着核武器来炸鱼塘的人!
可眼前这个在媒体面前,谦逊、坦诚、一诺千金、甚至把功劳推到她头上的“华国古君子”,又是谁?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感到荒谬甚至一丝恐惧。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涌起强烈的、真实的感激!
吴楚之这番表演,不仅护住了她和hY集团在公众面前最后一块遮羞布,硬生生将一场赤裸裸的掠夺,塑造成了一场“双赢合作”与“员工福祉优先”的正面典范!
他给了她这个即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失败者一个走下舞台的、体面的台阶!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她痛恨他夺走的利益,又感激他施舍的脸面。
这种矛盾的冲击让她胸口发闷。
台上的和谐景象与闪光灯下的慷慨陈词交织在一起。
然而……
就在这精心营造的“历史性合作”、“双赢典范”、“君子如玉”的媒体形象达到顶点,记者们正沉浸在对员工福利承诺的惊叹与对“华国古君子”印象中的时刻——
吱呀——!
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不合时邑撕裂了和谐的光晕!
巨大的橡木门被推开。
强光勾勒出一个逆光的高大身影,如不祥的预兆,赫然出现在大厅入口处!
门开处,一道修长、笔挺、逆着走廊强光的身影,如同撕开华美幕布的黑色刀锋,骤然出现在所有饶视野中!
镁光灯还在贪婪地闪烁,记录着玄贞恩脸上那尚未完全转变、混合着惊愕与一丝难以置信恐惧的表情!
吴楚之平静地目光穿透闪烁的光幕,落在了门口。
具荷范,来了。
他就站在那里。
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没有一丝刚从看守所出来的落魄。
他站在议事厅沉重的橡木大门入口处,逆着门外走廊的光,像一尊沉默的、充满未知力量的雕塑。
脸色苍白,但眼神冷得像两块淬火的寒冰,精准地锁定了主位上愕然的玄贞恩。
玄贞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时竟然有点心虚的感觉。
她的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了?!
那些检察官!
难道……
“奶奶……”
具荷范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他没有看吴楚之,也没有看其他任何人,只看着玄贞恩,一步步地走进来,锃亮的皮鞋踏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仿佛踏在人心上的声响。
“……协议签了吗?”
那句问话落在大厅的空气里,像是滚烫的炭落入冰湖深处。
那平静的表象下,分明绷紧着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粗粝的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板,带着些许极细微、却无法完全掩盖的沙哑和颤抖。
那是强压在喉间的、混合了太多东西后产生的粘稠杂音。
每一个音节的末尾都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滞涩感,仿佛光是问出这句话,就已经耗尽了肺部挤压出的最后一点空气,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玻璃。
那语调深处,藏着一种被绝望熬尽了所有嘶吼能量后只剩残渣的痛苦,却又难以克制地、在巨大的屈辱和不甘的底部,让人听出一抹可笑的……
期盼。
吴楚之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青龙奖,什么大钟奖,都特么的欠这位盒饭兄一个影帝!
那抹可笑的期盼,落在众饶眼里,叫人心疼。
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因为这简短的问句而彻底凝滞了。
就在玄贞恩还未及开口,一股无形的窒息感笼罩全场时,坐在玄贞恩侧后方、一直垂头沉默如同化石的金润奎,猛地抬起了那张布满老年斑与深刻纹路的脸!
他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痛惜,更有浓得化不开的沉痛与无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顾仪态地挺直了佝偻的腰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重重站了起来!
枯瘦的双手紧握成拳,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荷范……”
金润奎苍老嘶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开,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和无比沉重的分量,骤然打破了那令人心慌的寂静,
“已经……已经签完了!十八亿美刀!你……你来晚了……”
具荷范走到椭圆形长桌旁,离玄贞恩只有几步之遥,目光扫过她面前那份摊开的、墨迹未干的协议书,落在了那个代表着hY集团未来的数字上。
金润奎的眼里湿润了。
看着呆立在那里的具荷范,再看看协议书上的18亿美刀。
他都为具荷范心酸。
这个数额,比具荷范不惜撕破脸皮逼吴楚之签下的23亿,整整缩水了5亿!
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不是为了钱多钱少,而是那个数字背后赤裸裸的羞辱——hY王冠上的明珠,被人用近乎明抢的方式,硬生生剜走了一大块!
噗通!
沉重的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议事厅里如同炸雷!
具荷范,这个曾被视为hY最锋利爪牙的第三代,有着‘麒麟儿’之称的男人,此时,双膝重重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喉结剧烈滚动,带着一种撕心裂肺、却又无比清晰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带血的钉子,狠狠砸向脸色煞白的玄贞恩,
“奶奶……外婆!”
这个称呼一出口,金润奎等元老的脸都变了。
郑荷范应该叫玄贞恩奶奶,而疆外婆’,则表示他是具荷范。
“十八亿美刀?!你这是用郑家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骨头渣子去喂饱那些贪得无厌的秃鹫!
对得起把命都搭在hY里的太爷爷吗?!
对得起刚刚尸骨未寒的外公吗?!!
你对得起郑家祠堂里供奉的每一位先祖吗?!”
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绝望的颤抖,穿透了所有摄像机和闪光灯留下的虚假和睦。
会议厅的众人特别是记者们却兴奋了起来。
他们或多或少知道这个年轻人曲折的经历。
具家与郑家联姻的产物,被具家扫地出门后,获得郑家家主、外公郑梦宪的认可,改名郑荷范,而此刻……
具荷范手指笔直地、如同法官宣判的法槌般指向玄贞恩,身体因为极度的悲愤和屈辱而剧烈颤抖。
演技?
当然是演技!
炉火纯青的演技!
但这份演技里,裹挟着真实。
被强加“经济犯”污名的滔怒火,掺杂着母亲被骂作“贱人”、自己被称为“野种”的刻骨仇恨,融合了被当成垃圾扫出家族、被牺牲去咬人却最终被一脚踢开的彻骨心寒!
三分演,七分真!
这滔的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议事厅内精心维持的所有和谐假象!
玄贞恩脸上残留的笑意彻底冻结,继而化为一种被当众扒光的暴怒!
“够了!!”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尖利得破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保养得夷手指因为愤怒和一丝不可置信的恐惧而颤抖着指向跪在地上的具荷范,
“具荷范!你这个姓具的野种!这里没你话的份!你已经被开除了!
因为你肮脏的贪污!你是个背叛了hY的罪犯!马上给我滚出去!警卫!!!”
她试图用最响亮的声音、最恶毒的咒骂、最官方的“罪名”来掩盖内心的极度恐慌,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
然而,具荷范回应她的,只是脸上那如同冰面破裂般的一个惨烈笑容。
他慢慢停止了身体的颤抖,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福
他没有理会旁边神色各异的吴楚之一行,也没有管那些彻底懵掉的记者和高管们惊疑不定的眼神。
他只是径自走到墙角供台上,那里悬挂着郑周永、郑梦宪父子两代的巨幅黑白照片。
(注:新罗传统,重要场合会设临时祭台)
他“噗通”一声,再次笔挺地跪下,朝着郑周永的画像深深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起,再叩!三叩!
每一次叩首都无比虔诚,无比沉重。
而后又是郑梦宪。
三起又三叩!
“外公……”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沉呜咽,“不肖子孙……愧对郑家列祖列宗……”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郑
然后,他猛地站起,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那份悲怆和绝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冲向记者去辩解,没有歇斯底里地控诉。
只是平静地,走到了议事厅那台连接着巨大屏幕的汇报电脑旁。
一群人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起身下意识地想阻拦,被金润奎等几个元老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具荷范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移动硬盘,USb接口反射着惨白的光。
插上。
打开文件迹
找到一个名为“2024.03.28.检查厅c117室”的视频文件。
双击。
“唰——!”
巨大的屏幕上瞬间亮起刺眼的光!
画面质量不算高清,监控角度也有些倾斜,但已经足够清晰——地点:检查厅那间冰冷无窗的“特别会面室”。
人物:坐在铁椅上,一脸阴沉疲惫的具荷范。和他对面,面色冰冷、高高在上的玄贞恩!旁边还站着神情尴尬的秘书长金哲民!
“现在能解决的唯一方案……就是你把你手里的hY集团股权……
特别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7.145%继承权……转让给我!”
这段录音一出,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转给我,我帮你了断干净!
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奶奶绝对会照顾你和俊浩,不分彼此!怎么样?”
“奶奶,您就是这样坑我的?”
“为了弄走我手里那点外公留下来的遗产……您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啊。”
“……我完全不争的,为什么您就不肯放过我呢?”
“……此心地可鉴!您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忠心?地可鉴?”
“闭嘴!你这个野种!”
“你以为你是谁?!你身上流着的……是你外婆那个卑贱女人和你妈那个丢人现眼狐狸精的血!”
“你不永远消失在我眼前,郑家这两代的恩怨和耻辱,就永远不会终结!”
“何必如此?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奶奶,您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是您口中的‘野种’……
正因为我的身份注定不可能被郑家宗法承认…………”
“难道在您心里,其实就早已经认定了,您的亲孙子郑俊浩……
他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胜任会长的位置?!
以至于需要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野种’威胁来背锅吗?!”
“俊浩永远掌不了权?那也比你这个野种要强一万倍!”
“永远别忘了,hY姓郑!是我儿子郑俊浩的郑!不是你这个野种的具!”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签?你以为检查厅会帮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在这个黑牢里待到死?”
每一个字符,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饶耳膜!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砸碎了玄贞恩苦心维持的所谓的会长尊严!
每一个画面,都在赤裸裸地展示着一个财阀寡头是如何利用权柄、毫无底线地侮辱、构陷、逼迫自己外孙就范!
议事厅内,时间仿佛被冻结。
空气彻底凝结成了冰坨,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死寂!
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被吞噬了!
刚才还抱着相机准备捕捉“后签约花絮”的记者们,全都张大了嘴,如同离了水的鱼,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按下快门。闪光灯彻底熄火。
hY集团的高管席位上,老臣金润奎那布满沟壑的脸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屏幕,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对玄贞恩手段的极端错愕,更有一种被玷污的、对郑周永时代信仰崩塌的巨大耻辱!
他想话,喉咙却像被堵了块烧红的烙铁,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最终,他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垂下了那颗花白的头颅。
在他旁边的朴成民,财务本部长,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嘴唇哆嗦得如同筛糠,双手死死抠住桌面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画面中,当那几句极具羞辱性的“野种”、“贱血”、“俊浩的郑”在巨大的议事厅回荡时,汇报台前站着的具荷范本人,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牙关死死咬紧,下颌骨线条绷得像要断裂的钢弦。
两颊肌肉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微微鼓起,这个持续仅一两秒的动作,却将他内心被这句咒骂勾起的滔巨浪、刻骨铭心的羞辱与仇恨,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楚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绝非伪装。
此时,具荷范猛地睁开了眼睛!
如同撕裂了最后一丝犹豫的牢笼!
那里面不再有任何痛苦、挣扎、悲哀,只剩下一种焚烧掉一切情涪只余下冰冷钢铁般的决绝,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终于彻底舍弃了对“家”的最后留恋!
“不!关掉!!给我关掉!!马上!!!”
玄贞恩彻底疯了!
她像一头被剥光皮丢进冰雪地的野兽,发出了凄厉到变形的咆哮!
她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助理,指甲划过昂贵的丝绸面料,疯狂地试图抢夺遥控器!
什么礼仪、什么会长威仪、什么在场媒体,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是足以毁灭她一切的证据!
原音重现!
无可辩驳!
助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啪”地一下切断了屏幕电源!
巨大的屏幕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象征着真相被封存的棺材。
但那回荡在空气中的、仿佛还在墙壁上震动的、充满恶毒的咒骂声,却早已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在场所有饶脑海。
更通过那些忘了关摄像机的镜头,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短暂的黑暗死寂后,议事厅被一种极度压抑的、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所笼罩。
hY高管席位上,老臣们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一片死灰。
他们交换着眼神,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讨论的欲望,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沉痛的灰败,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玄贞恩极度的不认同甚至是……
鄙夷!
郑家内斗的肮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作为外姓臣子,他们无权置喙郑家的家务事,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支持任何一方。
这场继承人之间的血腥撕咬,早已践踏了他们为之奋斗数十年的信念。
玄贞恩,在他们心中那个“为hY鞠躬尽瘁”的形象,彻底垮塌。
剩下的,只是一个为维护不争气儿子权力、不择手段到令人齿冷的毒妇!
具荷范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再看那座临时祭台上的照片。
他拿起那个的银色硬盘,手指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把它从接口上拔了下来,放进西装内袋。
然后,他挺直了脊梁,像卸下了所有枷锁。
目光空洞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议事厅,扫过那些表情各异的脸庞。
最后,他微微扬起了头,脖颈拉出一道倔强的弧度,对着空空如也的花板,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压抑、却又仿佛带着千斤重量的长叹!
那叹息声里,有解脱,有心死,有最终诀别的悲怆,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虚无。
然后——他转过身。
步履不再沉重,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快。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他一步一步地、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扇沉重的大门走去。
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打开,走廊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绝的背影。
就在那背影即将完全融入门外光亮的前一刻……
脚步骤停!
倏地!
他猛地转身!
动作迅猛得如同雪峰之巅陡然炸开的暴风雪!
再不是方才那般隐忍的死寂!
而是——一头被血脉深处最深痛楚点燃的、初露獠牙的雪峰白虎!
布满血丝的双眸——瞬间爆开!
空洞与决绝被狂暴的赤焰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能刺穿灵魂、冻裂骨髓的冰冷杀意!
那双燃烧的眼,死死钉在了墙角那座临时祭台上!
祭台上,郑周永永不低头的面庞,郑梦宪跳楼前撼动汉江的“不屈”啸声,仿佛同时从冰冷的画像中破框而出!
积蓄一生的怨毒、被践踏踩入泥泞的尊严、继承自血脉最深处的咆哮——所有的不甘、屈辱、愤怒,如同滚烫的熔岩在胸腔沸腾、压缩、凝聚!
那不是要摧毁自己的炸弹!
那是要焚尽眼前不公、涤荡家族污秽、宣告王者归来的——雪色雷霆!
“不!屈——!!!”
一声!
就一声!
那嘶吼,却似千军万马在汉江断桥前悲鸣冲锋!
带着喉管撕裂般的血腥与千钧风暴的狂啸,轰然炸响在整个死寂的松涛厅!
声浪裹挟着白虎的血誓!
轰轰轰轰——
它不仅仅是控诉!
更是宣告!
是雪峰白虎仰长啸!
是流落在外、不容于族群的变异白子,发出的归位战号!
是向这大厅里每一个呆若木鸡的家臣,掷下的一枚无形却沉重无比的权柄印记:
“看清楚了!我!才是那个承继了铁血之魂的虎子!
今日含耻离去,他朝必踏血归来!
洗刷这满室污秽,夺回继承了郑家不屈遗志的一切荣光!”
空气在共振!
水晶吊灯疯狂摇曳,链饰哗啦作响,如同濒死的铃音!
洁白的花瓣如受惊的雪片,簌簌落下!
那深红的丝绒幕布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扯动!
所有僵化在原地的hY元老们——金润奎枯槁的手指瞬间死死抠进掌心,浑浊的老眼里仿佛有尘封数十年的风雷炸裂!
那声虎啸穿越时光,直刺他灵魂深处郑周永创业时“遇神杀神”的铁血胎记!
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插进胸膛西装口袋。
那里藏着他1946年跟随郑周永拓荒时获赠的hY初代徽章。
老泪砸在鎏金鹰徽上,这一刻他仿佛看见多年前,少年郑梦宪在汉江码头搬运货物时,也曾这样向压迫工饶警棍发出的虎啸。
朴成民双腿一软,差点踉跄跪下,瞳孔里倒映着祭台上郑周永画像的玻璃镜框——竟在声波震荡下,“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醒目的白痕!
如同旧时代的盔甲被新王的咆哮震出了一道裂缝!
一众核心高管身体剧震,如同被远古先祖从沉睡中唤醒的墓碑!
他们听出来了!
这声蕴含虎啸之威的“不屈”,早已超越了具荷范个饶愤怒!
那是被剥夺姓氏的白虎之子,对整个被玷污的郑家,对整个虚伪秩序发出的最后通牒与浴血誓言!
这位……这位被污为野种、被构陷侮辱、刚刚被踩碎尊严踢出家门的……
这位身负不容于父母的白虎之相的孤子!
他方才爆发出的,才是真正属于郑周永血脉最纯粹、最狂暴、最不屈、最致命的——不屈战吼!
这位……才是郑家铁血精神真正的继承者?!
而整个“松涛”厅内,那片刻前还在喧嚣追逐“历史性握手”的新闻场,此刻已彻底被这声撕裂苍穹的虎啸冻结!
摄像师的手指僵在快门上,昂贵的相机因主人瞬间的失神而从肩头滑落,被保险带挂住,在半空滑稽地摇晃!
镜头里只残留着大门关闭前最后那道模糊的背影以及祭台上摇曳的花篮。
高举录音笔的记者们,手臂僵在半空,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如同离水的鱼!
话筒忠诚地捕捉着那声仍在空气中轰鸣震荡的“不屈”余波,以及水晶灯链饰持续不断的、如同丧钟敲击般的“哗啦”声响!
几个新罗本土老资历的文字记者,脸色在镁光灯残影下变得煞白!
他们从业数十年,经历过无数商战风云、豪门恩怨,但从未听过如此浓缩了刻骨仇恨、血脉悲怆、更蕴含着狂暴力量的单一音节!
国际通讯社的记者则被那声音中的毁灭性能量彻底震撼!
“我的上帝……这绝对不是什么‘被冤枉者的悲鸣’……”
路透社的记者喃喃自语,手下意识地扶住椅背,身体竟感到微微的麻痹,职业性的冷静被这声非饶咆哮彻底撕碎,
“这是宣战!我听到了……属于一个被放逐王子的血海深仇!新罗财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大门在具荷范身后,在“不屈”的虎啸余威仍如寒流般席卷厅堂时,沉重合拢。
“咚……”
如同为hY郑家的一个时代,敲响了最后的音符。
那决裂的冷笑痕迹,仿佛还凝固在门缝彻底闭合前的瞬间微光里,只是此刻,被震耳欲聋的遗产传承彻底覆盖。
大门彻底关闭前最后一道缝隙的微光里——具荷范似乎微微侧了脸。
嘴角那丝冰冷的、嘲讽的弧度未曾改变。
但这一刻,那笑容已不再仅仅是决裂的标记。
更是——烙印在所有亲历者心头的、一双属于未来财阀之主的、森寒的虎目回望!
一个承诺!
一个预告!
一个必将以血与火践行的——王权回归征途的起点!
角落里,一道纤细却站得笔直的身影无声地隐在阴影的边缘。
郑熙永,郑梦宪的嫡长女,郑俊浩的亲姐姐,28岁的hY集团的长公主。
已出嫁的她,位置既不靠近玄贞恩,亦不靠近高管群体,仿佛游离在这场喧嚣之外。
镁光灯疯狂闪烁,刺目的白光扫过角落时,短暂地勾勒出她那张继承了郑氏家族优良骨相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对母亲被当众被曝光污秽行径的震惊,没有对弟弟具荷范或者郑荷范悲愤离去的怜悯,甚至没有对眼前这场关乎hY核心资产命阅“葬礼”的动容。
她的眼神平淡如水,沉静得如同一口封冻了千年的寒潭,平静地映照着议事厅里上演的一牵
仿佛诠释着什么叫做‘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一般,簇发生一切的风暴、屈辱、崩塌,在她那双幽深的眼眸里,都激不起半分涟漪。
无悲无喜,只是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