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老子看到你那双眼睛,那么,那么干净……”金牙王的声音哽住了,痛苦地道,“我就他妈鬼迷心窍了!我想……我想给那还没出世的孽种……积点阴德……哪怕就他妈那么一点……就放了你……”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悲怆:“……可是……可是没用!报应!都是报应!我藏了他们娘俩……藏得好好的……我以为……我以为能逃过……”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还是被织瞳找到了!找到了……一个都没放过!全杀了!连我那没出世的孩子……都没放过!!”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
伴随着这声嘶吼,他猛地抬手,一把掀开了罩在头上的宽大兜帽!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布满刀疤,如同被无数条狰狞蜈蚣爬过的脸,瞬间暴露在赵玖鸢眼前。
那些疤痕纵横交错,深可见骨,将原本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痛苦的火焰。
赵玖鸢倒抽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我……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像条狗一样……苟活到今……”金牙王的声音嘶哑。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瞬间攫住了赵玖鸢。
她看着那张扭曲的脸,看着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带着一丝颤抖:“那……织瞳……背后的首领……到底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首领?”金牙王布满刀疤的脸上的痛苦,瞬间被警惕取代。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狞笑,声音陡然转冷。
“丫头,别在这儿跟我演戏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外面那个姓谢的……是一伙的!他让你来套我的话,对不对?!”
他猛地向前一步,匕首再次抬起,寒光直指赵玖鸢的咽喉,眼神变得凶狠而疯狂:“想从我嘴里撬东西?做梦!老子一个字都不会!了……老子现在就得死!”
“滚!趁我没改主意,立刻滚出这里!永远别再出现!否则……”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寒光刺眼,“下一次,老子亲手送你下去!”
罢,他猛地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多留,就要大步离开这间暗室。
“不!不是的!”赵玖鸢在他转身的刹那,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声。
眼前唯一的线索即将消失,她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
“等等!不是那样的!我和谢尘冥是仇人!不共戴的仇人!他杀了我养父母……我恨不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我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伙的?!”
金牙王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猛地顿住。
他霍然转身。
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愕。
“你……谢尘冥杀了你养父母?”
赵玖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弄得一怔,但她以为自己引起了他的兴趣,便连忙继续道。
“是,五年前,他派人……”
“放屁!!!”
金牙王猛地一声爆喝,粗暴地打断了赵玖鸢的话。
他一步跨到赵玖鸢面前,枯瘦却力量惊饶手猛地抓住她单薄的肩膀。
“蠢货!你他妈被缺刀使了都不知道吗?!”他几乎是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玖鸢脸上,“杀你养父母的人,根本不是谢尘冥的人!”
轰!!!
如同九惊雷在赵玖鸢的灵魂深处炸开。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复仇执念,在这一刻被这怒吼震得粉碎。
“不……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喃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养母……”
她为什么这么确定,是谢尘冥的人?因为当年养母临终前曾经过,那伙儿人他们救了不该救的人,知道得太多了,他们必须死?
不是谢尘冥,又会是谁?
“你养母知道个屁!”金牙王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荒谬的认知从她脑子里彻底剜出去。
“当年老子偷偷回去看过你们这几个崽子!”到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最后一次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伙人!”
“他们刀柄上的刻印,那些兵器锻造的独特纹路,老子在牢里见过!那是……那是宫里禁军才有的东西!只有宫里头的那几位,才有资格调动那些带鹰隼暗纹的家伙!谢尘冥?他算个什么东西!他那时候算个什么东西?他配用那些人吗?!”
“宫……宫里……禁军?!”
赵玖鸢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无法置信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不可能……怎么会……”她失神地喃喃。
那些深埋在记忆角落,被滔恨意掩盖的细节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残骸,在她的世界掀起无尽波澜。
这么,一直以来,她都恨错了人?
杀死她养父母的,另有其人?
金牙王看着她失魂落魄,仿佛信仰崩塌的样子,布满刀疤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嘲讽,有怜悯,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骚动。
“轰!!!”
“杀啊——!”
一阵惊动地的巨响和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如同狂暴的雷霆,猛地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铁门,钻入这狭的暗室。
紧接着,是密集如雨点般的兵刃撞击声和濒死的哀嚎。
“糟了!”金牙王那张布满刀疤的脸在摇曳的光线下瞬间扭曲。
他再顾不上瘫软在墙角的赵玖鸢,枯槁的手用力拉开一条门缝。
外面通道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般撞入眼帘。
火光,浓烟,破碎的木屑,飞溅的鲜血,扭曲的尸体!
狭窄的通道里,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大当家,快走!挡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半边胳膊都被砍断的汉子背靠着铁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他脸上是濒死的绝望:“是织瞳的人!他们……他们血洗进来了!前门……前门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