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崔韶川跟剑霜寒的一面之缘，他可以肯定，要是清玄进去有用，剑霜寒一定会直接让清玄进去，而不是他们几个菜鸡一路吭哧瘪肚地跑。
道也是，手上有那么强的大乘期高手，很明显应该一人拖住清玄，一人进入流照之河。
但是不管剑霜寒也好，道媚大乘期修士也罢，他们似乎都没有进入流照之河的打算。
崔韶川更愿意相信，这里面有什么特殊原因。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这位大乘期前辈替他们守好入口吧。
崔韶川的眼神坚定，一时间，竟然让清玄感慨，修界的未来看来不错：“此处交给本座，你们去吧。”
崔韶川朝着清玄俯首，七人御物而起，冲入了流照之河的入口！那道幽光缓缓张开，如同幕撕裂，露出一条流转着银辉与墨影的湍急之河。
七人凌空而立，衣袂翻飞间，穿过入口，一股奇异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历经生死，轮转万年。
河水没有真正的水声，而是像无数韧语，又像生死在此重叠、轮回在此翻涌的心跳声，浑厚而幽远。
站在入口前，崔韶川只觉得眼前的河水并非顺流而下，而是逆着时光，携带着某种不可言的宿命，映照出过去、未来，甚至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他的飞剑与脚下的法器轻轻一震，像是被那股无形的轮回之力所吸引，剑尖对准那条河流，剑身上映出一道道残影，竟是他自己无数次死去活来的模样。
“走！”
崔韶川低喝，收束心神，率先破开流照之河外那层似水非水的波纹。银光裹住七人身形，潮水般的轮回气息瞬间吞没了他们。
下一息，地如被河水倒置，耳畔是逝去者的絮语，眼底是尚未降生的星火。
他们踏入这条河，也踏进了自己命阅暗涌深处。
东方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镇，人流穿梭，他不是修士，也不是东方家的孩子。
抬头，就见一个赌坊，立在眼前。
好熟悉……
他就这么蹲在赌坊外面，盯着赌坊的招牌，手里攥着石子当玩具。
看着高悬空的太阳落下，月亮从另一边升起，一直等到，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接着，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就从赌坊里出来了，他的腰上别着一把刀，刀上还沾着褐色的血迹。
男人将两个馒头丢给东方岚，凶神恶煞地道：“今进来的人，你认识几个？”
东方岚抱着馒头，他根本没注意进去了什么人，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一边吃馒头，一边回答：“有衙门的闾阿叔，有学堂李夫子的儿子，还有豆腐西施……”
这些人，东方岚都不认识，但身体却能诚实地讲出。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听着东方岚的汇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很好，你子只要知道，什么闾阿叔、李公子、豆腐西施，他们在人前都是好人，是听话的公子，也是无数男人喜欢的女人。但是，他们都踏入了赌坊。”
东方岚点头。
男人弯下身，看着东方岚，郑重地道：“你要记住，十赌九骗，这些人一旦误入歧途，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东方岚看着男人，想了很久：“爹……你也是赌坊的人，所以我们也不是好人？”
很明显，男人愣住了。
他没想到年纪的儿子，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最后，男人长叹一声：“旭哥，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这世上的好坏，都不过是人为了逼迫他人让自己活下去找的理由。你只要记住，不论好坏，人不为己诛地灭。懂吗？”
旭哥……
好熟悉的名字……
似乎曾经有人，就是这么叫自己。
景色变换，东方岚在的身躯中，逐渐分不清自己是东方岚，还是旭哥。
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旭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旭哥抬头，就看到提着篮子，比自己矮一点的站在旁边。旭哥一眼就认出这孩子，他是李夫子最喜欢的学生盛如宴，他无比聪明，将来定会成为镇最了不起的人。
不知道李夫子为什么逢人就夸这孩子的聪明。但是，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在镇上的工坊干活，衣食无忧，偶尔还会想起他这个没母亲的孩子，在父亲收账未归的时候，给他带来一份饭菜。
他的父母，还没去过镇上的赌坊呢。
盛如宴明明比他还矮，比他还，却盯着他吃完饭后，从篮子里拿出识字的课本开始教他认字。
对了，他记得这子名字，是因为盛如宴死活要教他认字，还要是他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把自己的玩具送给他。
真是奇怪的子啊。
他的父亲是赌坊收债的地痞无赖。他将来也是要收债的，能认全借据上的数字就够了，要识字这么麻烦干吗？
不过盛如宴的玩具里有一柄木剑，他特别喜欢。
他当时就看看，盛如宴会不会履行约定，将木剑给他。
现在，那柄木剑安静地躺在他的枕头下面，成为他最喜欢的玩具了。那，明明盛如宴眼神里还有对木剑的不舍，却依旧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拿到木剑的瞬间，旭哥突然觉得，继续认字很好，没准认的字多了，他未来没准不用给赌场收账呢。
只是，后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上砸下来了个东西，然后一切就化为乌有了，整个镇都是火，到处都是哭声。而他没了父亲，还是无赖生的无赖。
不过，盛如宴活了下来。只是，他也成孤儿了。
闾阿叔将他们这些孩子集中了起来，是要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记得，闾阿叔是进过赌场的人。父亲，人啊，一旦踏入了歧途，就会改变，尤其是踏入赌场的人，更是不可信。
但是，盛如宴要跟着闾阿叔走。
既然如此，他就跟上吧，反正都是亡命涯，在哪儿不是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脑子，他们也许真的能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