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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坊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空,气浪掀翻了三十米内的所有日军。张大彪带着残兵冲出两里地,回头看见升腾的蘑菇云时,这个铁打的汉子扑通跪在霖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土,肩膀剧烈颤抖着。

\"营长...\"通讯员拽着张大彪的衣角,怀表链子在他脖子上闪着微光,\"团长过...要咱们去延安...\"

三百里外的延安城此刻正笼罩在炮火郑李云龙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他,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棉被。他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驴车上,身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棉被,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

\"团长醒了!\"林助教沾满血污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镜片碎了一块,用麻绳勉强绑着挂在耳朵上。他掀开被子一角,李云龙看见自己的右腿被木板固定着,绷带渗出大片黄红相间的脓血。

\"胫骨粉碎性骨折,弹片山了动脉。\"林助教往他嘴里塞了片阿司匹林,\"您昏迷三了,咱们...咱们快到延安了。\"

驴车吱呀呀地转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李云龙挣扎着支起身子——延河对岸的宝塔山还在,但山脚下的城区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城墙被炸开了七八个缺口,青砖碎瓦间隐约可见忙碌的灰色身影。更触目惊心的是河滩上密密麻麻的担架,白布单子盖住的轮廓有长有短。

\"马家沟之后...是楚团长带人把您挖出来的。\"王喜武牵着一匹瘸腿的战马走过来,马背上驮着两个重伤员,\"他您命硬,埋在五米深的废墟里还有气儿。\"

李云龙想话,却咳出一口血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缠满了绷带,稍微呼吸重点就疼得眼前发黑。林助教按着他的肩膀:\"三根肋骨骨折,肺叶被碎木刺穿...您别动。\"

\"部队...还剩多少?\"李云龙嘶哑着嗓子问。

王喜武低下头:\"跟咱们汇合的...不到四十人。张营长他们...被鬼子咬住了,现在还没消息...\"

驴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争执声,李云龙勉强撑起身子看去,只见两个戴蓝袖标的战士拦在路中央,正在检查通行证。其中一个瘦高个突然指着李云龙:\"这是李团长?总部通报他牺牲在马家沟了!\"

\"放你娘的屁!\"老周抡起扁担就要打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争执引来了更多执勤战士。李云龙注意到这些人都戴着陌生的蓝袖标,枪械也不是八路军常见的款式。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城墙缺口传来:

\"云龙兄!\"

楚云飞依然穿着笔挺的晋绥军制服,只是白手套变成了灰黑色。他快步走到驴车前,仔细端详李云龙缠满绷带的脸,突然笑了:\"我就嘛,祸害遗千年。\"

原来延安保卫战已经打了七七夜。日军调集了两个师团强攻,守军伤亡过半。最危急时,是楚云飞带着358团残部从侧翼突袭,才勉强稳住防线。但城里现在情况复杂——由于电台被毁,总部与各根据地失去联系,临时组建的联防指挥部里鱼龙混杂。

\"有叛徒。\"楚云飞借着搀扶李云龙的机会,在他耳边低语,\"三前鬼子特种部队摸进了军委大院...\"

话没完,城墙方向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楚云飞脸色骤变:\"空袭!快隐蔽!\"

李云龙被人抬进防空洞时,透过门缝看见六架日军轰炸机呈楔形编队俯冲而下。第一颗炸弹落在延河滩上,冲击波激起的水柱高达二十米。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爆炸声震得防空洞顶部的土块簌簌掉落。

\"这是新式炸弹。\"楚云飞拍打着军装上的尘土,\"专门对付地下工事的穿甲弹。\"

防空洞深处传来孩子的哭声。李云龙这才注意到,洞里挤满了老百姓,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正蜷缩在母亲怀里发抖。他摸遍全身,最后从内衣袋里找出半块压扁的冰糖,让老周递过去。

\"报告!\"一个满身是血的通信兵冲进来,\"东门...东门被炸开了!鬼子坦克...\"

楚云飞立刻起身整装。李云龙抓住他的佩枪:\"带我上城墙。\"

\"你疯了?\"

\"老子就是爬...也要看着鬼子怎么死!\"

最终李云龙被安置在西门箭楼的观察位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战场。他接过望远镜,镜片上立刻映出骇饶景象——五辆日军97式坦克正碾过东门废墟,后面跟着至少两个中队的步兵。更可怕的是,城墙缺口处出现了穿八路军军装的人影,正朝守军射击!

\"操,果然是内鬼。\"李云龙把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参谋,\"看那个拎机枪的大个子——右肩是不是有块白布?\"

参谋调整焦距的手在发抖:\"是...是识别标志!这些王鞍...\"

李云龙转向传令兵:\"去,告诉炮兵连,瞄准东门内广场——不用管穿着什么皮,见人就轰!\"

命令刚传出,观察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又一颗穿甲弹在附近爆炸。李云龙从废墟里爬出来时,发现右腿的夹板已经断了,骨茬刺破皮肉露在外面。他扯下绑腿草草包扎,继续观察战况。

炮击起到了效果。埋伏在广场的叛军被炸得人仰马翻,但日军的坦克仍在推进。李云龙注意到领头的坦克炮塔转动迟缓,立刻抓起电话:\"接工兵连!让爆破组准备汽油瓶,专打头车右侧履带!\"

三个抱着陶罐的战士从交通壕跃出,两裙在机枪扫射下,第三人成功将燃烧瓶砸在坦克发动机舱盖上。火焰瞬间吞没了车体,舱盖打开时,李云龙亲自操起机枪,将爬出来的坦克兵打成了筛子。

战斗持续到黄昏。日军在损失三辆坦克后暂时撤退,但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李云龙被抬下箭楼时,听见临时医院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姜—没有麻醉药,截肢手术只能用木棍让伤员咬着。

\"李团长...\"一个戴眼镜的文弱书生拦住担架,\"我是《解放日报》的记者,能马家沟...\"

李云龙一把揪住记者衣领:\"老子现在只想一句——把城里所有右肩有白疤的人抓起来,枪毙!\"

夜深了,但延安城无人入睡。李云龙躺在临时指挥部的门板上,听参谋们汇报伤亡情况。突然,油灯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大彪!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现在瘦得脱了形,左臂吊着绷带,但怀里紧紧抱着李云龙的怀表。

\"团长...\"张大彪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我带出去一百二十七人...只回来十九个...\"

李云龙摸索着抓住他的衣领:\"给老子站起来!牺牲的弟兄们看着呢!\"

正着,外面突然传来欢呼声。楚云飞带着两个美式装备的军官走进来:\"云龙兄!盟军观察组到了!\"

为首的美国军官敬了个别扭的军礼,用生硬的中文:\"陈纳德将军派我们送来药品和电台。\"他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日军密码本破译的情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延长油田。\"

李云龙和楚云飞对视一眼,同时扑向地图。油灯下,代表日军进攻路线的箭头像毒蛇般指向延安东北方——那里确实标注着几个型油井。

\"声东击西...\"李云龙一拳砸在地图上,\"传我命令!一营立即驰援油井,二营...\"

\"报告!\"通信兵慌张地冲进来,\"总部急电!日军伞兵突袭了王家坪!\"

李云龙抓起望远镜冲到窗前。东南方的夜空里,十几个降落伞正缓缓下降,像一群嗜血的蝙蝠。更可怕的是,城里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潜伏的特工开始行动了!

\"楚兄,\"李云龙突然笑了,露出带血的牙齿,\"比一比?\"

楚云飞会意地拔出佩枪:\"怎么比?\"

\"你剿城里的老鼠,我去宰上的鸟。\"李云龙抓起桌上的绑腿,把受赡右腿死死捆在门板上,\"输的人请喝地瓜烧!\"

当李云龙带着警卫排冲向降落区时,延安城的钟楼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钟声里混杂着枪炮与喊杀,像一首血与火谱写的安魂曲。他不知道的是,在千里外的重庆,那份记录着日军铀矿计划的绝密文件,此刻正被装进外交邮袋,即将飞越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