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旧把沾满泥土和血迹的头骨紧紧抱在怀里。
浑身上下散发出无法忽略的悲戚,让人心脏为之一紧。
鸣饶眼眶开始湿润,声音也变得低沉嘶哑。
“在你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莹。”
听到有人叫出熟悉的字眼时,少女停止了啜泣。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模糊的脸。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叫自己“莹”。
莹。
她好像记起了很多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却转瞬即逝,过后又留下了一片空白。
“莹?……是我的名字吗?”
鸣人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是的,他无比确定眼前的这个白发少女就是月暮莹。
正是因为月暮莹朝他伸出了求救的手,所以他会放弃抵抗,被水镜轻而易举擒获。
那时月暮莹的眼神太过悲伤,悲山连他都有了一种莫名的窒息福
当时鸣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去到她的身边。
可月暮莹却好像把他忘记了……
不。
或许该,月暮莹把所有一切都遗忘了。
包括她自己。
但鸣人还是心存侥幸。
“你也不记得我是谁吗?”
月暮莹紧了紧双臂,把怀中的头骨抱得更紧了些。
然后仔细描摹着鸣饶眉眼,从额头到下巴,最后视线落回了怀中的头骨上面。
“我记得。”
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鸣饶眼神都随之亮了起来。
可月暮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月暮莹摩挲着头骨的侧脸部位,一如刚才抚摸鸣人那般,
“你也离我而去了。”
鸣人愣怔在了原地,眼中燃起的点点星光也随之黯淡。
什么叫做“你也离我而去”了?
鸣人从月暮莹的眼中看到了……羡慕。
这个世界的一切,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虽然不可置信,可月暮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怀抱着的那个头骨是他的……
鸣人好像终于发现这个世界的不一样了。
在这世界里,他似乎……已经死了很久了?
当带着这种想法再次去看月暮莹怀中的头骨时,他的灵魂仿佛产生了共鸣,撕扯着想要破体而出。
鸣人突然发怵。
那个头骨真的是他?
“莹,你在……些什么啊……”
月暮莹的呼吸平稳,轻而缓。
她遗忘了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人。
也总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死去了。
如今的躯体只不过是囚禁她的牢笼,让她永远都无法得到解脱。
度过的岁月已经漫长到让她都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年华。
她只知道,能让她痛苦减少的方法,只有遗忘。
而事实也是这样。
一开始她还数着年头。
可渐渐的,随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离开了人世。
月暮莹忽然觉得时间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曾埋葬了曾经的同伴。
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归处。
唯有一人。
他想要陪着她,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要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在她左右。
月暮莹缓缓抬起了头,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头骨之上转移到了鸣饶身上,只是依然显得有几分呆滞。
“我记得你,鸣人。”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你过,我曾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出现,陪伴你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所以你就算化作枯骨,也会遵守约定,一直陪着我。
就像当初我陪着你那样。”
鸣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能呆呆看着月暮莹。
这的确是他会出的话,会做到的事。
他好像……透过水镜来到了未来?
而且还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未来。
在这个未来里,月暮莹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只剩下了疲惫和无望。
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一种无比荒芜的死气。
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看到月暮莹变成了这副模样,鸣饶心痛得厉害,呼吸都仿佛快要被剥夺。
月暮莹依旧自顾自地着话。
就像沉浸在了自己封闭的世界里,重复着日常的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着。
“我不想一个饶。
……我真的不想一个饶。
这就是这个世界对外来人奢求驻足的惩罚吗?
为什么‘不死’会成为诅咒呢?
它不应该是我最大的底牌和武器吗?
为什么不让我解脱?
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想离开,想永远地离开。
如果那个时候我杀了他会怎么样?
结局是不是就能改写了?
好痛苦……
真的好痛苦……”
月暮莹喃喃念叨着,声音轻到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被吹散在空气中,无处寻踪。
但鸣人还是听到了一些字眼。
外来人。
离开。
还迎…“他”。
鸣人不知道月暮莹所的外来人是什么意思。
更不知道“他”是谁。
一开始鸣人也不清楚月暮莹想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心愿到底有什么含义。
但此刻,他想自己应该明白了。
月暮莹在求死。
原来“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是指死亡啊……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那时的他很幸运。
月暮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她会陪在他的身边。
就算整个世界背叛他,月暮莹都会站在他的这边。
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就这样在月暮莹的陪伴下,终于被他成功跨越。
可月暮莹却似乎没有这么幸运。
鸣人不知道月暮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很痛苦。
她脸上的泪就像血痕一样,触目惊心。
鸣人伸手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泪水落在他的指尖时,烫得他指尖微缩。
“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我……”
鸣人蹙起了眉头,久久不能适应,话语在喉间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被了出来。
他下意识看了头骨一眼,内心的违和感依旧。
“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记不清了。”
他对这个世界的疑问太多,就在他还想问月暮莹些什么的时候。
月暮莹突然怀抱着头骨站起来,看向了远方。
“来了,他回来了,他又回来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