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徐徐展开。
一个英气勃发的清秀少女映入眼帘。
少女一身灰色布衣,麻花辫垂在肩上,左手持着长弓,右手拉动弓弦,目光专注地凝视前方。
这个画师,画艺极其精湛,不但画出了裴青禾的容貌,更描绘出了她独一无二的勃勃英姿。
建安帝心重重跳了一下,目光紧紧地落在画卷上,久久无法移开。
高统领看着子痴痴凝望的神色,心里悄然闪过时总管的脸孔,忍不住替子暗暗叹息。
“高勇,”建安帝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了画中少女:“你看到的裴青禾,就是这样么?”
高统领拱手应道:“真人比画像更为凌厉霸气。”
建安帝叹了一声:“可惜,朕不能亲眼见一见她。”
狗腿子徐公公进献谗言:“皇上直接下旨,宣裴将军来渤海郡,就能见到了。”
“不可。”建安帝倒是清醒:“裴家军占着燕郡,和广宁军一同为朕守住幽州。辽西军就不敢肆意妄为,范阳军一场大败,也得安分一段时日。裴家军动不得。”
高统领忙张口附和:“裴将军也是这么的。”
建安帝舒展眉头,笑了起来,亲自卷好画轴,轻轻放在御案上。最多一两日,就会藏进书房密室里。
画师得了重赏,感恩戴德地退了下去。一众子亲兵,也随之退下。
御书房里,只剩建安帝徐公公和高统领三人。对着两个真正的心腹,建安帝话便随意多了:“高勇,朕私下嘱咐你的话,你可曾告诉裴青禾?”
高统领答道:“回皇上,末将私下去见了裴将军。裴将军,她心中只有江山百姓,无暇顾及男女情爱。”
建安帝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徐公公:“她这么,是拒绝朕,不愿做朕的贵妃了。”
徐公公立刻道:“裴将军一腔忠义,为皇上为大敬江山征战,还没想过日后嫁人之事。裴将军正年少,皇上也正年轻,等过个三五年,再议此事不迟。”
着,冲高统领使个眼色。
高统领略一迟疑,才接了话茬:“末将是个粗人,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不过,末将在裴家军里待了几日,并未听到任何人提及裴将军要招赘的闲话。”
时砚的名字,自然也就略过不提了。
了也没用,只会令心有执念的子心中不畅快。何必多言?
建安帝被两个心腹轮流安慰,心情好了许多:“也罢,此事急不得。朕得先迎娶张家表妹为皇后,等表妹生琳子,皇后之位稳固了,舅舅和表兄心里也就该踏实安稳了。”
到那时,他收复失地,回到京城,下平定,他便能坐稳龙椅,不必再事事依靠张家。他就可以隆重地迎娶放在心上多年的姑娘进宫。
皇后之位给不了裴青禾,就让她做她的贵妃,永远伴在他身边。
遥想那一刻,建安帝心头滚烫,黑眸中异彩连连。
“张大将军觐见。”
话音未落,身形高大英武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已迈步进了御书房。
建安帝下意识地将画轴塞进抽屉里。旋即后悔不已。
画轴放在那儿,其实不怎么惹眼。偏偏他手比脑子快了一步,张大将军要是问起,他该怎么应答?
张大将军将建安帝细微的动作和那一点心虚不安看在眼底,却未动声色,拱手行了一礼。
建安帝定定心神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舅舅不必多礼,快些起身。”
狗腿子徐公公早已麻利地上前,搬了椅子请张大将军入座。这是独属于张大将军的恩荣宠。
张大将军也没客气,就这么坐下了:“裴家军大胜一场,给皇上长了颜面士气,也给那些投向乔贼的军队一击警告。这等大功,皇上只赏将军之位,是不是有些简薄了?不如送些军费过去。”
建安帝温声道:“国库不足,军费有限,总得先顾着渤海军和北平军。裴家军那里,自行筹措军费便可。”
张大将军立刻表示,愿意将渤海军的军费拨出两成。建安帝被张大将军的慷慨忠义动容,却未应允。
高统领低着头,心里冷笑连连。
张大将军领兵,儿子张允掌管户部。父子两个,一个抓兵权,一个掌钱粮。北平军想要些军费,都得低声下气地和张氏父子商议。张氏父子将渤海郡里的钱粮都视为自己的囊中物,怎么肯分给数百里之外的裴家军?
他这个钦差都宣完圣旨回来了,张大将军才假惺惺地来提一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让人膈应!
假惺惺地演了一出好戏后,张大将军再次提起南征之事:“京城被乔贼占据,乔贼自立朝号年号,还有大批不知廉耻的臣子投靠乔贼。长此下去,南方百姓们就要真得认乔贼做子了。”
“末将愿领兵出征,为皇上收复河山。”
从收复京城这一点来,张大将军的立场和建安帝完全一致。
偏安一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真让乔贼站稳脚跟,人心所归,想再收复京城就难上加难了。
建安帝长长叹息:“朕何尝不想打回京城。可乔贼手中有十几万人,占了京城后一直在招兵,现在总兵力过了二十万。我们手中,只有六七万精兵。便是召广宁军裴家军等各支驻军前来,也就十几万人。论兵力,依然不及乔贼。”
“南征一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还是要招兵练兵,屯积军粮,积蓄力量。”
张大将军肃容领命。
然后,就奉皇命正大光明地拉壮丁入伍,强征军粮。
冀州各郡县的大户被反复抢掠,百姓就更遭了殃。被破家灭门的,不知其数。被凌辱的可怜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哀嚎遍野,民怨沸腾。
深居皇宫的建安帝,看不见这些,也听不到百姓的哀哭声。
便是心中隐约想过,建安帝也没别的办法。要打仗,就得有兵有粮。他要倚仗张家出兵,就只能任由贪婪的张氏迅速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