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原镇,守军大营。
“伍长死了!”
“快!退守!”
百夫长被杀,残存的守兵,再也无法维持阵型,猛地推开眼前的尸体,转身就向军营深处亡命奔逃。
“粮仓!粮仓!”
“抢粮!”
灾民犹如闻到血腥味的恶狼,红着眼跑向粮仓的方向。
霍启急忙冲上去,一把拉住破六韩拔凌,
“先别管粮仓!去武库拿兵仞!”
破六韩拔凌怔了一瞬,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大喊,
“先占武库!拿了兵仞再攻粮仓!”
可而红了眼的灾民根本听不到他的嘶吼,依然不管不鼓冲向大营深处的粮仓。
见他们已经无法控制,霍启和破六韩拔凌拉住了身边十几个还算清醒的灾民,匆匆赶向武库。
武库外,早就没有了看守的兵丁,霍启带着众人冲进武库,抓起长矛钢刀,反身向粮仓跑去。
粮仓门前,退守的几十个兵丁正守在此处。
他们期望能守住这里,等待副将回营。
厚重的木门外,并排堆放的车辕组成了工事。
守兵拿着劲弩躲在粮袋后。
嗖!嗖!
凌厉的破空声中,羽箭如泼雨般射向灾民。
冲在最前的几个灾民应声倒地,身上绽开血花。
冲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箭头擦着霍启的耳边飞过,他急忙翻滚躲到一辆倾倒的辎重车后。
密集的箭雨钉在身后的车板上,“笃笃”的响着。
艹的!
他们有弓!
怎么办?
他四下张望几眼,忽然见到不远处放着堆积的干草和几桶火油。
“安泰!跟我来!”
霍启猫着腰溜向干草堆,抱起一捆干草,冲向旁边正燃烧的营帐。
干草“轰”的燃烧起来。
他向后蓄力,怒吼着将燃烧的草捆奋力掷向车辕。
刘安泰砸开火油桶,双手举起来猛地扔了过去。
轰!
烈焰瞬间升腾。
大火吞噬了车辕,被点燃守军的凄厉惨嚎在火光中扭曲!
“冲!冲!”
破六韩拔凌大声怒吼。
刘安泰一马当先,如同暴怒的巨熊,猛地冲向燃烧的粮仓大门!
灾民紧随其后,用肩膀、脑袋,疯狂撞击那扇在烈焰中燃烧的木门!
咚!咚!咚!
撞击声如同闷雷,木屑和火星四溅!
门内的守卫在烈焰浓烟中勉强射出的最后几支弩箭。
终于,轰隆!
燃烧的大门向内轰然倒塌。
尘土、火星、浓烟混合着扑面而来。
门内残余的几个守卫,满脸烟灰,眼神惊恐绝望,面对着汹涌而入,状若疯魔的灾民狂潮,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粉碎。
转身怪叫着拼命逃亡,转瞬间便从粮仓后门逃了出去。
堆积如山的粮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营地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山崩海啸般的嘶吼与哭嚎骤然响起。
灾民们如同扑向蜜糖的蚁群,疯狂地冲向粮堆。
“破六韩,你若想做长久打算,就止住这些人。”
霍启喘息着靠在门边看着癫狂的灾民,一字一顿道,
“开粮仓,聚流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南朝,风雪已停,暖阳破云而出。
京都,昭信公府。
屋檐上的积雪,结成了寒冷的冰凌。
书房内,炭炉烤的温暖如春。
萧统身着素雅的常服,坐在棋枰前,一手执白子,对着面前的残局沉吟不决。
南疆都统元朗轻手轻脚地进来,垂手立于桌边。
萧统在棋盘上慢慢落下一子,
“何事?”
“公爷,”
元朗的声音压得极低,
“西郊...落鹰峡方向,忽然变了,恐有白灾之忧。”
萧统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轻轻吹拂着袅袅升起的热气,
“有不测风云。”
抿了一口清茶,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窗外的雪景,
“我这就传令下去,城内城外谨防暴雪,别让这场风雪毁了百姓的房屋,至于山野之事嘛...”
他放下茶盏,轻轻拿起一枚冰冷的黑玉棋子,
“自有道循环,非人力可强求,不必惊忧。”
“是。”
元朗深深一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暖阁内,檀香氤氲,棋局静谧。
萧统的目光落在窗外灰暗的空,那里正是西郊的方向。
京都西郊,暮云低垂。
吴王萧括狩猎归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未尽心疏朗。
亲卫统领紧随其后,身后百余精锐骑士队列肃然,马队最后的木车上,装着几只刚刚狩猎到的獐狍野鹿。
“殿下,前方便是落鹰峡,地势险峻,是否...”
亲卫统领话未完。
“落鹰?”
萧括勒马,唇角微扬,
“有本王在此,便是鹰隼也得敛翼盘旋。走!”
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率先冲入两壁陡峭,光线昏暗的峡口。
亲卫统领无奈,只得挥手示意队伍加速跟上。
峡谷内,风在嶙峋怪石间穿行,骤然尖利起来,卷起盘旋的雪沫。
嗖!嗖!
队伍才刚刚进入峡腹,忽然变故陡生!
尖锐的破空声从队伍后方传来,数十支劲弩自后方灌木丛骤然爆发!
噗!噗!
鲜血喷溅中,后排的骑兵顿时中箭,精心维持的队列瞬间混乱。
“后方遇袭!护住殿下!”
亲卫统领目眦欲裂,嘶吼着拔刀,试图控制混乱。
轰隆!
两侧高耸的石壁上,数块巨大的岩石被撬动,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滚落!
岩石狠狠砸向峡谷中段最狭窄之处,烟尘碎石暴起,瞬间将本就混乱的队伍拦腰斩断。
巨大的落石堵死了大部分道路,也将骑兵队从中隔绝。
萧括横举马槊,咬牙低吼,
“随本王冲出去!”
胯下乌骓马四蹄发力,如闪电般向前疾冲!
然而,迟了。
落石烟尘还未散去,前方峡口转弯处,数十条身影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
这些人衣衫杂乱,蒙面遮脸,看打扮竟像是落草的山贼。
“杀!”
短兵相接。
刀光剑影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碰撞。
亲兵统领怒吼着劈翻一个敌人,却被侧面刺来的长矛逼得狼狈闪躲。
萧括马快,手中一杆马槊化作索命银龙,悍匪冲上来试图阻拦,被他一槊洞穿,尸体被巨大的冲力带飞出去,猛然撞倒两人。
这位吴王甚是悍勇,硬生生在密集的刀锋箭簇中撕开一道血口。
眼看峡口的亮光就在前方几十步。
忽然之间。
嗖!
一道融于混乱厮杀声中的锐啸,贴着地面,从一处被乱石堆砌的阴影死角射出,时机、角度歹毒到了极致。
噗!
萃毒的箭矢如同毒蛇之吻,精准无误地撕裂皮肉,贯穿他的咽喉。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向后一仰。
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滚烫的鲜血涌上喉头,堵住了所有未出口的怒骂。
砰!
萧括的身体重重摔落在泥泞中,溅起污浊的血水泥浆。
山谷中,又悄无声息的飘起了雪。
雪花落在尸横遍地的峡谷里,冲刷着满地的血污。
见萧括气绝,那些凶悍的山匪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拖着同伴的尸体,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峡谷外,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