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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与秦军连年血战后未散的血气。这座坚韧的都城,像是被巨兽反复啃噬过的猎物,虽未倒下,却已遍体鳞伤。姚贾的车马并未走官道正门,而是由相邦孔斌提前打点好的门路,悄然入城。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为危如累卵的魏国,绑上赵国这艘虽然破旧但体量尚在的战船。

赵王宫,议政殿。

赵王偃神色阴郁地坐在王座上。他的下方,文武分粒武将之首,身形如山,目光如电,正是凭一己之力数次阻挡匈奴的名将李牧。而文臣一侧,则是赵王信重的相邦郭开。

“魏使姚贾,觐见”

随着内侍一声长长的通传,姚贾步入殿中,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魏臣姚贾,拜见赵王。”

郭开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早闻魏国新任上大夫乃大梁市井拔擢之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特意在“市井”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引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姚贾恍若未闻,直接切入正题:“姚贾此来,非为献礼,只为一事:救赵,亦是救魏!”

赵王眉毛一挑:“秦军主力此刻正与魏国周旋于畼城,寡饶赵国,何危之有?”

“大王此言差矣。”姚贾声音沉稳,却字字千钧,

“秦如虎狼,其性贪婪无厌。今日饮马黄河,焉知明日不兵临漳水?唇亡则齿寒,此理亘古不变。大王难道要等到秦军兵临邯郸城下,再忆长平之痛吗?”

李牧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微微颔首。

郭开立刻反驳:“一派胡言!秦虽强,我大赵亦有上将军与数十万大军在。岂能因你魏国危亡,便将我赵国拖入战火?此乃祸水东引之计!”

姚贾冷笑一声,目光如锥,直刺郭开:“郭相邦此言,是为赵国谋,还是为秦国谋?”

他不等郭开变色,转向赵王,声调变得恳切而有力:

“大王,秦国之可怕,在于其步步蚕食之国策。今日之赵,恰如待宰之羔羊,总以为豺狼吃了邻居便会饱腹离去,殊不知那只是在等待自己养得更肥!合纵抗秦,乃唯一生路。”

“魏国势弱,拿什么来谈合纵?”郭开抓住要害,咄咄逼人。

“我主魏王已遣信陵君赴楚国,春申君出兵武关,威逼南阳。”

姚贾从容应答,“而燕王喜亦深知覆巢之下无完卵,早已遣使与我主互通声气。若赵国能执此牛耳,号令山东,则三面合围之势可成。届时,大王便是合纵盟主,重现武灵王之霸业,亦非难事!”

他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战略前景铺陈开来。这番话,如同一剂猛药,直击赵王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重现霸业的诱惑,与被秦国吞并的恐惧,在他心中剧烈交战。

李牧出列,沉声道:“大王,姚贾之言,虽于细处有待查证,然其战略大势判断无误。

秦国独大,六国若不合力,必被逐一击破。今日我若坐视魏亡,他日赵国与秦开战,下将无人援我。届时,我赵国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臣以为,合纵之议,可校”

李牧一言九鼎,殿内支持合纵的呼声顿时高涨。郭开脸色铁青,还想再辩,却被赵王抬手制止。

王座上的赵王,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眼神又渐渐变得游移不定。他看了看慷慨陈词的李牧,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郭开,最后目光落在了姚贾那张看不出深浅的脸上。

风险与机遇,在他脑中化作两头猛兽,疯狂撕咬。

“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可。”最终,赵王死死攥住扶手,缓缓吐出一句话。

“容寡人……再思量一日。”

议事不欢而散。姚贾走出宫门,望着邯郸阴沉的空,心中清楚,指望赵王自己想通,无异于缘木求鱼。

要破局,必须找到真正的支点。

是夜,上将军府。

府邸的陈设一如其主,简朴、肃穆,充满了行伍的铁血气息。

书房内,李牧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北方边境舆图凝神沉思。

一名心腹亲兵悄然入内,低声禀报:“将军,魏使姚贾求见,正在偏门等候。”

李牧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眉头微蹙。白日殿上,此人言辞犀利,直指要害,不像寻常使节。但外使夜访主将,此乃大忌,稍有不慎,便会招来通敌之嫌。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姚贾一身便装,被亲兵引入书房。他环视一周,目光在墙上悬挂的利剑和案几上的兵法竹简上稍作停留,随即向李牧深揖一礼。

“外臣姚贾,深夜叨扰,干犯禁忌,还望上将军恕罪。”

他先自承其过,姿态放得极低。

李牧并未请他落座,只是站在舆图前,声音平稳地问:“先生夤夜来此,想必不是为了与我探讨风月。”

“不敢。”姚贾直起身,目光灼灼地迎向李牧,“贾今日来,只为一问:将军的剑,还能为赵国出鞘几次?”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牧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姚贾。

姚贾毫不畏惧,继续道:“将军神武,下皆知。然沙场之上,将军可斩十万秦军;朝堂之上,一个郭开,却能让将军的十万大军粮草不济,寸步难行!”

这番话,如同一根钢针,精准地刺入了李牧心中最深、最痛的隐秘。

他为国征战,屡建奇功,却屡屡受制于朝中掣肘,此乃他毕生之憾。

李牧的脸色沉了下去,但那股逼饶杀气却缓缓收敛。他终于转过身,示意姚贾:“坐。”

待姚贾坐定,李牧才缓缓开口:“先生今日殿上所言,楚、燕之事,有几分把握?”

“若无将军点头,一分也无。”姚贾坦然道,“若有将军点头,便是十分把握。

楚、燕见到赵国这面抗秦大旗真正竖起,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而能否竖起这面旗,不在大王,而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