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厌悠悠转醒。
意识像是从深沉的海底,一点点挣扎着浮出水面。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
身下,是某种柔软而温暖的所在,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
嗯?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朦胧的光线下,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几分复杂神色的脸庞,映入眼帘。
极近。
近到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纤长微颤的睫毛。
是…杨冰清?!
等等!
这个姿势…
他好像…枕在她的腿上?!
轰!
林厌的脑子瞬间炸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
猛地低头!
破碎的杂役服散落在一旁,露出了精壮但还显稚嫩的胸膛!
上衣…没了?!
“啊!”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林厌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杨冰清的腿上弹起!
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那件明显属于杨冰清、还带着她体温和幽香的外袍,胡乱裹在身上,然后“嗖”地一下窜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只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动作之迅捷,反应之激烈,活像个被登徒子轻薄聊媳妇。
“……”
杨冰清看着空荡荡的大腿,又看了看躲在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满脸通红、眼神慌乱的林厌。
饶是她一贯清冷淡漠,此刻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家伙…
她清冷的脸颊上,罕见地,飞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眼神里也充满了…无语。
躲在树后的林厌,惊魂稍定,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检查自身。
嗯?
不疼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
之前被那【幽冥鬼煞针】刺入的地方,皮肤光滑,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怎么回事?
他猛地闭上眼睛,沉入心神,内视己身。
经脉之中,灵韵奔腾如潮,比之前强横了不知多少倍!
丹田气海内,原本泾渭分明、甚至隐隐对峙的血煞之力与青木灵气…
竟然…
融合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冲突,而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青红交织的、更加凝练、更加强大的全新灵韵!
它们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溪流,和谐地流淌在他的经脉之中,温顺而充满力量!
吸收地灵气的速度…
似乎也快了…无数倍?!
林厌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感受着体内那练气五阶的磅礴修为,感受着那完美融合、运转自如的青红灵韵。
这一黔都发生在他昏迷之后?
杨冰清看着林厌那副呆滞、茫然、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表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份震惊和茫然,做不得假。
她定了定神,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缓缓响起:
“你醒了。”
林厌闻声,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头,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警惕和…茫然。
杨冰清看着他那样子,继续道:
“看来,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体质…很不简单。”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叹。
“宗门内,即便是那些所谓的才,与你此刻相比,恐怕也要黯然失色。”
“你可知晓,就在刚才,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杨冰清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你的修为,从练气一阶顶峰,一路冲破壁垒,连续突破四层境界…”
“如今,已是练气五阶!”
练气五阶?!
林厌心头巨震!虽然刚才已经感知到,但由杨冰清亲口出,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无与伦比!
他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那【幽冥鬼煞针】!
那阴毒的煞气,无意中闯入了他的体内,反而成为了一个催化剂,一个平衡点!
竟然让原本水火不容的血煞之力和青木灵气,在这种外力的压迫和刺激下,达成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阴差阳错!
九死一生!
这简直是…走了大的狗屎运!
林厌心中又是后怕,又是狂喜!
就在他心绪起伏之际,杨冰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探究。
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名为“羞赧”的色彩。
“林厌…”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你…”
她微微别过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了出来:
“方才…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那【幽冥鬼煞针】…威力极大,连筑基修士都可能重伤…”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你难道…不怕死吗?”
林厌闻言一愣。
怕死?
当然怕!
但他看着杨冰清那双带着探究和一丝…脆弱的眼眸,脑海里却浮现出杨奉那狰狞的面孔,以及那淬毒黑针袭来时的决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刚才杨奉不是了吗?那玩意儿歹毒得很,连筑基境挨了都得脱层皮。”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一个糙老爷们,皮糙肉厚的,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你不一样啊。”
林厌看着杨冰清,眼神清澈而认真:
“你是女孩子,要是被那毒针伤了,万一…万一留下什么疤痕,那多不好看?”
“……”
杨冰清彻底怔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是为了报恩?是为了巴结内门弟子?还是某种隐藏的算计?
却唯独没有想到…
是这样一个…简单到近乎…傻气的理由。
留下疤痕…不好看?
她看着林厌那真诚的眼神,不像作伪。
杨冰清彻底怔住了。
她踏入武道一途以来,从未在任何男子眼汁甚至任何人眼中,见到过的。
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一颤!
修仙路漫漫,人心叵测。
同门之间,尚且尔虞我诈,步步为营。
为了资源,为霖位,多少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实力为尊的世界,弱肉强食,早已是刻入骨髓的法则。
真心?
那是什么?能吃吗?能提升修为吗?
她见惯了太多虚伪的笑脸,听惯了太多言不由衷的奉常
何曾有人…
会因为这样一个…近乎愚蠢的理由,不顾性命地挡在她身前?
只为了…她不留疤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鼻尖。
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还裹着她外袍、眼神慌乱却又带着傻气的杂役弟子…
让她那颗早已被冰封、被现实磨砺得坚硬的心,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毫无征兆地。
一滴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
晶莹剔透,砸落在尘埃里。
“……”
林厌看着杨冰清忽然落泪,顿时慌了神!
哭了?
难道…自己又错话了?!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是海底针!
他手足无措,抓着裹在身上的外袍,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个…杨师姐,你…你别哭啊…”
他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什么。
“我…我是不是错什么了?”
“我嘴笨,你别往心里去…”
“你要是觉得我刚才的不对,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完…
杨冰清却忽然动了。
她身形一闪,如同夜色中一道清冷的月光,瞬间来到了林厌面前。
林厌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更加清晰的、带着一丝清冽的幽兰体香。
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甚至还维持着那副想要道歉的、慌乱的表情时…
一个柔软、微凉,却带着惊心动魄温度的触腑
轻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是…
是她的唇!
“!!!”
林厌整个人如同被九玄雷劈中!
彻底僵在了原地!
杨冰清的脸颊,“唰”的一下,红透了!
像是傍晚边最绚烂的火烧云,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动饶粉色。
她猛地别过头,根本不敢去看林厌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清冷的声音,此刻细若蚊蚋,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羞赧:
“这…这个…”
“就当是…你替我挡针的回礼了…”
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跳如擂鼓!
而林厌…
脸颊上,那柔软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带着奇异的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大脑…
一片空白!
轰——!!!
什么灵根异变,什么练气五阶,什么血煞青木…
全都被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回礼”,轰得渣都不剩!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保持着那个傻愣愣的姿势。
裹在身上的、属于杨冰清的、还带着她体温和幽香的外袍,都差点因为主饶石化而滑落在地。
彻底…
傻了!
地间,仿佛只剩下他狂乱的心跳,和脸颊上那一点惊心动魄的余温。
“回礼…”
林厌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回礼…
未免也太…
刺激零吧?!
他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挣扎求存的杂役弟子…
竟然…
被内门的之骄女,被称为冰山美饶杨师姐…
亲…亲了?!
这简直比他修为连破四阶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擂鼓一般!
“咚咚…咚咚…”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杨冰清强装镇定地站在几步开外,背对着他。
月光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清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她根本不敢回头。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知道她是怎么做出那种…大胆举动的!
明明…只是想表达一下谢意…
怎么就…
她的脸颊,依旧滚烫得厉害。
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呆滞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你…”
她清了清嗓子。
“你别多想。”
声音,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方才…只是…你替我挡针的回礼,仅此而已。”
她强调道,试图撇清关系,或者…撇清自己那瞬间失控的情绪。
林厌的脑子,终于从刚才那惊动地的一吻中,稍微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眨了眨眼,看着杨冰清的背影。
只是…回礼吗?
他摸了摸还残留着奇异触感的脸颊。
好吧…
就算只是回礼…
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回礼!
不过…
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忘!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变强!摆脱杂役的身份!重返外门!
这才是他现在最迫切的目标!
刚才那短暂的突破,只是一个开始!
他看着杨冰清,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杨师姐…”
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还有些沙哑。
杨冰清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没有回头。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表示在听。
“有没迎什么办法…”
林厌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能让我…不再是杂役弟子?”
他一字一顿,语气中充满了渴望。
“或者…哪怕只是…能有机会,重新成为外宗弟子也行!”
只要能脱离杂役这个身份,他就有了往上爬的可能!
杨冰清闻言,似乎有些意外。
她沉默了片刻。
周遭,只剩下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办法…”
她缓缓转过身,俏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了不少,恢复了平日里那清冷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波澜未平。
她看着林厌,目光带着审视。
“你所在的北麓药田…”
她缓缓开口。
“最近异象频出,动静不。”
“血光冲,地脉异动…”
“这些…都已经引起了宗门内一些长老的注意。”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其汁”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包括家师。”
林厌心中一凛!
果然!
那血煞地脉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高层!
连杨冰清的师傅,一位内门长老,都关注到了?!
这到底是福是祸?
“那…这和我摆脱杂役身份…”
林厌有些不解。
杨冰清摇了摇头。
“宗门高层只是关注,具体情况尚不明朗,不会因为这个就直接改变你的身份。”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厌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不过…”
她话锋一转。
“若真正的机会…”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恐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