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味。不是形容,是实打实的气味,混着潮湿空气,呛人且不散。
白家车队穿过泰老边境。
我坐在越野车后排,透过有裂纹的挡风玻璃望向远处山谷。
黑烟一团团升腾,远处枪声断断续续,像是雷雨前的闷雷。
\"别看了,\"马咬着烟头,单手打方向,\"那边已经打了三三夜了。\"
三国交界点。地图上只有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樱
两百多平方公里的丛林中,三大军阀正争夺控制权。对他们来,这片无人区值得一战。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我收起望远镜。
\"生意。\"马嗓子像是灌了砂,\"这条线一个月五个亿起步,连蚊子都想咬一口。\"
五亿。这只是经过这条通道的d品、人口和武器的月流水。
三大军阀各据一方:泰北的赵将军,缅甸的桑指挥官,老挝的雷神组织。三方本保持着微妙平衡,直到白家横插一脚,平被打翻。
\"停那儿。\"我指向路边一处隐蔽平台。
从这个位置俯瞰拉达河谷,视野开阔。三方部署一览无遗。
赵将军的人在西北角,约莫两百号,装备精良。清一色五六半和防弹背心,个个如同正规军。
三处高地上沙袋碉堡严阵以待,山顶几挺越战时期留下的m60重机枪虎视眈眈。
\"赵以前是边防的,\"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个排跑了,用军火换身份,现在手底下有六百多条枪。\"
南面是桑指挥官的地盘,桑死后换了其他亲信管理。
武器杂乱,从掉漆的AK到崭新的m16都樱约四百人,分五个队环绕村庄。
站位松散,明显偏好游击战术。
\"桑最狠,杀人不眨眼。\"马吐出一口烟,\"去年一个泰国佬少给十万过路费,全家十二口被砍头,挂村口三。\"
东面的雷神组织最神秘。人手最少,约一百五十,却装备最精。
清一色AK74和夜视器材,通讯器材齐全。
更棘手的是山腰几处伪装的迫击炮阵地,覆盖整个山谷。
\"雷神最讲规矩,\"马,\"但也最难搞。以前是缅甸正规军官,带兵打过仗。\"
我们等了将近一时,终于看到三方代表从不同方向朝村中央走去。
白家派了李猛作观察,穿着普通山地装备,背着黑色背包,与众不同的只有腰间微微鼓起的轮廓。
谈判地点是座残破佛寺。金饰早剥落殆尽,只剩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锈色。
院中一棵菩提树,树干如同壮汉腰身,树冠投下大片阴凉。
三方代表围坐矮桌,各自一张坐垫。
通过军用望远镜,能看清谈判桌上的气氛。
赵将军的人最松弛,眼睛眯成一条缝,偶尔露出满口黄牙;
桑的代表紧绷如弓弦,目光如蛇信般左右游移;
雷神派来的人全程面无表情,几乎不开口,眼神却牢牢盯着其他二人。
\"不会有结果的,\"马啐了一口,\"前就谈崩了。白经理出了五十万美金给赵将军,桑那边肯定知道了。\"
果不其然,不到二十分钟,谈判桌上争吵激烈。
桑的代表突然起身,摸出手枪指向赵的人。
几乎同时,村庄周围埋伏的狙击手开火,第一枪正中桑代表胸口。
血花炸开,染红了白色衬衫。
战斗瞬间爆发。
枪声爆炸声交织成死亡交响曲。重机枪的闷雷声中夹杂着步枪的尖锐点射,迫击炮划过空,落地时掀起泥土与碎石。
火箭弹拖着红色尾焰撕裂空气,撞击目标时震得胸腔发闷。
\"撤。\"马发动引擎,\"不关我们事。\"
刚转过山弯,对讲机响了。是白经理。
\"回来。\"声音冷得像块冰,\"带上林工,护送b区的货。\"
我瞬间明白任务。\"货\"——白家对贩卖人口的代称。
b区有十六名年轻女性,被骗来做\"国际模特\",实则准备送去泰国会所。
这批\"货\"价值至少八十万美金,白家不会放弃。
马死盯前方,手关节捏得发白:\"听到了吧。\"
\"听到了。\"我靠回座椅,装作若无其事。
半时后,回到禄纳园区。b区已拉警戒线,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保安围着一辆依维柯。
车厢里隐约可见蜷缩人影,偶有细微啜泣声透出。
白经理站在车前,一身黑色冲锋衣,头戴棒球帽,脸上冷汗细密。
见我来,微微点头,递过一支五六半和两个弹匣。
\"跟车,\"他指向依维柯,\"确保货安全到22号点。\"
接过步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令我不适。
\"路已封,\"白经理声音听不出情绪,\"走b线,穿山谷。\"
b线是禄纳园区秘密撤退路线,沿山谷向南,穿过老挝与泰国交界处一个废弃检查站。
路况极差,正因如此,极少有人选择这条路。
车队下午两点出发。一辆陆巡开路,中间是\"货\"车,最后另一辆陆巡殿后。
每车三名武装人员,加上司机和我,共十二人。
山路崎岖,车厢剧烈颠簸。后视镜里,依维柯车厢那些女孩绝望的脸像刀子一样刺痛眼睛。
最的可能只有十六七岁,眼睛哭肿,嘴被胶带封住。
她们原以为是去泰国拍节目,却在边境被摘走手机,塞进集装箱,运往禄纳。
\"少看。\"老徐嘴里叼着烟头,腾出一只手剔牙,\"多看几趟就习惯了。上月那批,有个跳车摔死的,赔了两万美金。\"
他语气平淡,像是谈论货损率。
路越来越窄,灌木丛生,不时刮蹭车身。老徐开车娴熟,在几乎不见路的山坡上找出合适线路。
三点过后,车队进入狭窄山谷,两侧是陡峭山壁,视线被压缩到前后百余米。
然的伏击地形。
手不自觉握紧枪。
\"有古怪,\"老徐停车,眯眼审视前方,\"地上有轮胎印,很新。\"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来前车急促警报:\"前方拦路!撤——\"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前方传来。开路的陆巡被火箭弹直接命中,瞬间变成火球。
冲击波震得我们的车猛晃,挡风玻璃布满蛛网般裂纹,碎玻璃簌簌滑落。
\"伏低!\"我本能翻出车门,滚进路边灌木丛。
枪声如暴雨袭来。AK的枪声又快又急,像撕裂的布帛。
子弹打在车身上,铁皮凹陷变形,火星四溅。
殿后的陆巡试图掉头,又一枚火箭弹精准命中尾部,整车侧翻,滚下山坡。
趴在灌木丛,我举枪扫视四周。伏击者至少二十人,分布两侧山坡,占据地理优势。
手持AK系列步枪,弹无虚发,有条不紊地封锁撤退路线。
依维柯成了集火目标。司机一枪爆头,车辆失控撞上路边岩石。
车厢里的女孩尖叫,有人试图逃跑,随即被无情击郑
鲜血染红了她们的衣裙,在阳光下刺目而狰狞。
残骸后,老徐半跪着架枪,试图还击,却找不到有效目标。
身旁马已中弹,捂着肩膀,鲜血从指缝渗出。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抖,显然是第一次真正负伤。
\"桑的狗,\"老徐啐了一口,\"他妈的有内鬼,知道我们走这条路。\"
看来,当初桑被割头的仇,他们一直都没忘。
死死贴地,我观察周围。往回是死路,两侧山壁太陡无法攀爬,只能往前突围。
前方约二十米处有处凹陷,可做临时掩护。
\"跟我走,\"对老徐低吼,\"弯腰跑,三秒后掩护。\"
他点头,拉起马的领子。我深吸一口气,数到三,起身连射五发,争取几秒空当。
老徐拖着马冲向凹陷处,半路上马又中一枪,软倒在地,不再动弹。
就在此时,山谷另一侧突然响起更猛烈的枪声。原本压制我们的火力明显减弱,伏击者陷入混乱。
\"赵的人,\"老徐眼中燃起希望,\"他妈的总算来了!\"
山坡上出现十几个穿黑色作战服的武装人员,清一色五六半,对着桑的伏击者猛烈扫射。
双方在山谷中展开激战,弹壳如雨下,弹头击中岩石发出尖锐铿锵声。
趁机向依维柯爬去。车门大开,两名女孩已死在车内,其余的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出来!快!\"拍打车厢,\"趴着爬到那边岩石后!\"
幸存女孩在恐惧中挪动身体,一个接一个爬出车厢。
她们难以快速移动,手脚被绑,只能像虫子般蠕动。
我用随身折刀割断几人绳索,示意她们帮其他人。
一颗子弹擦过耳际,打在车门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意识到暴露了位置。
立刻翻滚到车下,以车身作掩护。
战斗在十分钟内达到高潮。桑的伏击者节节败退,赵将军的部队逐渐占上风。
随着一声巨大爆炸,山坡上的机枪阵地被火箭弹摧毁,爆炸碎片和浓烟充满整个山谷。
硝烟散去,眼前景象让人窒息。
满地尸体。
车辆残骸四散,燃烧的汽油形成片火海。地面布满弹壳、弹片和装备碎片。
整个山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战斗结束得和开始一样突然。幸存伏击者撤退,留下十几具尸体。
赵将军的部队开始搜索战场,对伤员补枪,不留活口。
一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指挥官向我走来,戴红色贝雷帽,手持一把镀铬手枪。
走到面前,他摘下墨镜,露出布满伤疤的脸。左眼有一道贯穿伤,从眉骨直到下颌,已经愈合,但狰狞可怖。
\"林工,白经理让我接应。\"他瞥了眼依维柯,\"货损失了多少?\"
\"死了三个,其他还在。\"尽量让声音平稳。
他点头,转身打了几个手势。几名士兵立刻上前,驱赶幸存女孩集合。
她们满脸泪痕,有的衣服被血浸透,有的浑身发抖,但已没人哭喊,恐惧使她们麻木。
我看着她们被押上卡车,一个弱的声音在心底挣扎:做点什么。但理智很快压下这种冲动。
现在不是时候,贸然行动只会前功尽弃。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指挥官,语气不容置疑。
两时后,我坐在赵将军营地的医疗帐篷里,医生处理我耳边的擦伤。
外面,胜利士兵们正在狂欢,庆祝占领这条关键通道。
老徐躺在隔壁床位,腿部中弹但无生命危险,其余人都死了。
白家这次惨重:两辆车,七条人命,三个\"货\"。
但在这场更大的边境争夺战中,这不过是沧海一粟。
帐篷缝隙间,远处山谷中火光冲。桑指挥官的村庄被点燃,黑烟直冲云霄。
据卫星电话传来的消息,整个村庄已被夷为平地,至少八十名平民在交火中丧生。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无一幸免。
交火只是借口,真正目的是赵将军想彻底肃清这片区域。
帐篷外,卡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货\"被装上新的运输车,继续她们悲惨旅程。
我站在帐篷口,看着卡车远去,心中一阵刺痛。
又一次,我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却无能为力。
夜深了,篝火渐熄,只余几名哨兵巡逻。躺在简易行军床上,望着帐篷顶部,回想白的战斗。
死亡与我擦肩而过,却带走了周围的人。
不由得想起铁三角的誓言和表叔的嘱停
在这血与火的边境线上,那些记忆恍如隔世。
但正是它们,让我在这地狱中尚存一丝人性。
窗外,雨下起来,轻轻敲打着帐篷。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在这片无法无的土地上,争夺远未结束,而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我默默记下几个人名和地点,这些都是未来要寻回的灵魂,也是我潜入这地狱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