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
严瑾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尽快找到敖倾心,阻止万龙戮仙阵!”
两人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两道黯淡的流光,绕过那些大规模军队驻扎的区域,循着那丝微弱的龙族信物感应与越来越浓烈的怨魂死气,向着东海深渊疾驰而去。
两人从东海边缘越往深处行进,周遭的景象愈发诡谲。
海水不再是清澈的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与墨绿交织的色泽,仿佛被无尽的鲜血与怨气浸染。
浓郁的妖气几乎凝成实质,如同粘稠的雾霭,遮蔽了神识,也压抑着所有生灵的心神。
残破的水晶宫遗迹在昏暗的海底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骨骸。
巨大的、刻满符文的锁链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遍布海底,锁链的尽头延伸向深渊更深处,那里,隐隐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龙吟悲鸣与能量抽取的嗡鸣。
那里,便是“万龙戮仙阵”的核心所在!
严瑾与陈渔各自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陈渔精妙的星辰匿踪术与严瑾以抽象画道模拟出的“虚无”之意,如同两道真正的影子,在断壁残垣与巨大的珊瑚丛中穿梭。
让他们心中疑云大起的是,这一路行来,所见几乎全是各种狰狞狂暴的妖族。
有巡弋的鲨鱼骑士,有潜伏在泥沙中的巨型毒鳌,有操控着暗流与水母的诡异海妖……
妖族的数量之多,远超想象,俨然已将这片海域彻底变成了它们的巢穴。
然而,预料中应该在此督战、甚至主导阵法的白玉京修士,却一个未见。甚至连其他仙门势力的影子也毫无踪迹。
这片本该是仙妖战场核心的区域,竟仿佛完全由妖族掌控?
“不对劲。”
陈渔传音道,清冷的眸子扫过一队耀武扬威巡逻而过的夜叉妖,“白玉京费尽心机布此大局,岂会完全放手让妖族主导?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不在意妖族是否能完全掌控,或者,他们自身就隐藏在更深处,或者……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在最后时刻掌控一牵”
严瑾接口,眉头紧锁。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锁定了一处看似妖族头目聚集的据点。
那是一座利用半截龙宫偏殿残骸改建的粗糙营地,几头气息明显强横许多的妖将正在其中大声喧哗。
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同壁虎般吸附在营地外一处阴影角落里,凝神倾听。
“……妈的,整守着这鬼地方,闻着这帮长虫的哀嚎,真是晦气!”
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伴随着砸碎酒坛的声响。
“知足吧,裂渊大圣了,等炼成了这‘万龙戮仙阵’,抽干了这些龙魂,咱们都能分润点龙元精华,嘿嘿,到时候修为大涨!”
“哼,白玉京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倒是会躲清闲,脏活累活都让咱们干了,他们倒好,躲在后面……”
“嘘!慎言!”
一个略显阴冷的声音打断,“白玉京的谋划,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别忘了,咱们真正的目标,可不是这几条烂龙……”
“对对对,是那个……嘿嘿,魔尊转世!”粗嘎声音压低了,却带着兴奋,“听那子身上宝贝不少,还有那什么造化之力?要是能抓住他……”
“抓住?轮得到你?”阴冷声音嗤笑,“玉衡子大人早有安排,这大阵,这龙族,都是诱饵!
就等那条大鱼咬钩!
只要他敢来,陷入这万龙戮仙阵中,引动他体内的杀戮本源反噬,到时候……哼哼,他就是瓮中之鳖!”
“可是,这都过去好些了,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不来了?”
“放心,玉衡子大人算无遗策。那子重情义,听跟东海那公主还有点交情,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定会来!”
“咱们只需守好各处阵眼,听令行事即可。到时候大阵一起,任他有通本事,也插翅难飞!”
营帐内的对话断断续续,夹杂着粗俗的狂笑与对未来的臆想。
严瑾与陈渔听得心中寒意更盛。
果然!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陷阱!
白玉京并非不在,而是隐藏在幕后,如同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精心布置的罗网。
他们算准了他会因为与敖倾心的情谊前来,算准了簇惨状会引动他的杀戮本源!
“他们对你很了解。”陈渔传音,语气凝重。
“或者,他们对‘魔尊转世’很了解。”严瑾目光冰冷,心中的怒火与杀意再次翻腾,但这一次,他强行将其压制,转化为极致的冷静。
“万龙戮仙阵……引动杀戮本源……他们是想让我在阵中失控,甚至……成为大阵的一部分?”
这个推测让他不寒而栗。白玉京的算计不可谓不歹毒!
“必须尽快找到敖倾心,找到大阵的核心破绽,不能让他们得逞。”严瑾沉声道。
陈渔点头:“跟我来,我感觉到那边……龙族的气息最为浓郁,也最为痛苦。”
两人不再停留,如同鬼魅般离开妖族营地,朝着那怨气与龙气最为集中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着的黑暗深渊,潜行而去。
东海深渊,那座由白玉京修士玉衡子与妖族大圣裂渊占据的水晶偏殿内。
那面巨大的寒冰镜面依旧悬浮空中,只是此刻镜中映出的,是清晰无比地呈现着严瑾与陈渔在海底断壁残垣间心翼翼潜行的身影。
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警惕的眼神,每一次传音的微末灵力波动,甚至严瑾脸上因愤怒而微微绷紧的线条,都分毫毕现地被映照在镜郑
玉衡子负手立于镜前,面无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佩,那玉佩的气息,竟与笼罩着这片深渊海域的某种庞大禁制隐隐相连。
“啧啧,看看这对苦命鸳鸯,躲得多辛苦。”
裂渊大圣咧开布满利齿的大嘴,发出低沉的笑声,猩红的眼中满是戏谑与残忍。
“还以为自己能瞒过海,却不知早已成了瓮中之鳖,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镜面上,清晰地显示着严瑾与陈渔潜伏在妖族营地外,凝神窃听那些妖将谈话的场景。
“哦?听到了吗?他们在讨论我们的‘安排’呢。”
玉衡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寒冰裂开一道细缝,“让他们听去也无妨。知晓了这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跳,这种明知是绝望还要挣扎的姿态,不是更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