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气候渐好,京畿地区的收成应该足以温饱才对,可眼前的景象……四皇子的战乱准备,竟让百姓活得比从前还不如。
她刚想吩咐轿旁的青竹,将自己袖中备着的几块点心给这可怜的母子。
轿旁一名凶神恶煞的侍卫早已按捺不住,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妇人。
“哪里来的疯叫花子,敢冲撞花大饶大喜轿辇,找死!”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挥刀,狠狠刺向地上紧紧护着孩子的妇人。
穆莺莺隔着轿帘,失声惊叫:
“住手!”
在刀锋在离妇人颈侧毫厘之处,硬生生停住。
穆莺莺强压怒火:
“今日是我与花大人大喜之日,不宜见血。青竹,给她些银钱,打发走便是。”
青竹连忙应声上前,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妇人手郑
妇人千恩万谢,抱着孩子踉跄着消失在破败的巷子里。
青竹回到轿旁,脸色却有些异样。
她趁着轿夫换肩的瞬间,飞快地将一个东西从轿帘缝隙塞了进去。
“穆姑娘,刚才那妇人趁我塞银子时,把这个塞到我袖子里了。她饿成那样,怀里却藏着这个,太奇怪了……”
穆莺莺低头,手中是一个被攥得发硬的杂粮馒头。
她心中一动,用力掰开馒头,里面赫然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她迅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八个熟悉无比的字:
‘见机行事,不可轻信。’
正是三皇子萧纪时的笔迹。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穆莺莺的头顶,心脏狂跳,他果然有安排。
只是不可轻信又是什么意思,但得知他在外面,没有放弃,便松了一口气。
花轿在清远阁的正门前停下。
花淞早已等候在台阶之上。
他身着大红蟒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在阳光下显得丰神俊朗,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青竹连忙替穆莺莺放下轿帘,整理好盖头,才扶着她缓缓下轿。
穆莺莺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
花淞走上前,按照习俗,用手中的玉骨折扇,在轿门上象征性地轻敲了三下。
周围的宾客和依附四皇子的权贵同党们,立刻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
“恭贺花大人!喜迎新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喧嚣声与街道对面贫民窟里那些眼神空洞麻木,远远观望的流民们,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红盖头下,穆莺莺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清远阁主厅。
奇怪的是花淞的父母并没有来,甚至穆莺莺也从未见过。
红烛高照,高堂之上,也无父母牌位,唯有一对燃烧的红烛,簇拥着正中一块雕琢着盘龙纹的玉佩。
穆莺莺的视线,路过玉佩时瞥了一眼,这样精细的工艺,不像是寻常匠人能做得出来的。
宾客们分立两侧,气氛微妙。
花淞牵着红绸,引领着盖着红盖头的穆莺莺步入正厅。
司仪尖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一拜地!”
“二拜高堂!”
穆莺莺透过盖头下沿的缝隙,看到自己的父母家人被一群侍卫严密看守在角落。
二哥脸色惨白,正焦急地用口型无声地对她喊着:
“莺莺,不要!快逃!”
花淞轻轻扯了一下红绸:
“夫人,拜堂……可要专心哦。”
穆莺莺回过神来,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缓缓躬身,
“礼成,送入洞房!”
鼓乐声再次喧嚣起来。
花淞在宾客的起哄声中,转身面对穆莺莺,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伸出手,缓缓掀开了那方红盖头。
他微微歪头,俯身,温热的呼吸靠近穆莺莺,正欲印上她的红唇。
一柄长剑狠狠扎进了高堂之上,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嗡鸣,深深钉入后方的墙壁上。
门口逆光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昂然而立,他身着玄色盔甲,墨发高束面容冷峻,是萧纪时。
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正冷冷地看着二人。
穆莺莺失声惊呼,又惊又喜:
“萧纪时?你……你怎么会在这?”
更令人震惊的是,刘子墨紧随其后,同样一身戎装,手持长剑,而她另一只手中高高举起象征三十万大军的刘家军虎符。
她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刘家军精锐,瞬间将整个大厅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萧雍景看清刘子墨手中的虎符,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虎……虎符?不可能!这不可能!虎符明明在本王手上!”
萧纪时没有看穆莺莺一眼,只是剑眉一挑看向萧雍景:
“蠢货!好好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萧雍景低头,发疯般地用指甲狠狠刮擦,几层薄薄的青铜皮被刮掉,露出里面粗糙的木胎。
“假的?又是假的?你们,你们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本王。来人,来人啊,快把这几……”
他的话戛然而止。
萧纪时一步踏前,没有任何花哨,手中长剑直直刺向萧雍景的胸膛。
剑尖整个贯穿,他脸上的愤怒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柄,张了张嘴,却只涌出大股鲜血,身体晃了晃,朝后倒了过去。
“不过是个冒牌货,跳梁丑。今日这一剑,是报地牢欺辱之仇,让你这么痛快死了,是本王的仁慈。”
萧纪时看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
穆莺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冒牌货是个什么意思,萧纪时这样冰冷的模样,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寒意,突然觉得好陌生。
无论是花淞,还是萧纪时,自己都只是棋子中的一环吗?
场面瞬间大乱,桌椅翻倒声四起,宾客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刘子墨厉声高喝,声音盖过全场混乱:
“刘家军听令,封门!锁院!今日在场之人,一个都不许走脱,违令者……斩!”
震的应和声中,刘家军士兵迅速行动,刀剑出鞘,将整个喜堂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花淞依旧气定神闲,他脸上没有惊慌,反而浮现出一种玩味的笑容。
随意地掸璃喜袍上的灰尘,姿态慵懒地在主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良久,他抬眼看向萧纪时,语气戏谑:
“三哥……哦,不,或许该叫你一声……三殿下?真是聪明啊,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也不枉我陪你演了这样一出好戏。不然,怎么将你们这些心怀叵测之人,一网打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