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矿架投下的浓重阴影,如同冰冷的铅水,瞬间吞没了莉迪亚。尤里安将她粗暴地推入岩石缝隙的力道,让她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凝固铅尘的地面上。撞击的钝痛从肩肘蔓延开,但她已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缝隙外那无声蔓延的、令人窒息的恐怖牢牢攫住!
她蜷缩在狭窄空间的角落,冰晶般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死死盯着缝隙入口处尤里安那如同磐石般堵住光线的、高大的黑色背影。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隔绝地狱与人间的界碑。缝隙外,那三个瘫软在地的士兵,以及洞口附近散落的尸体,正笼罩在一层诡异蠕动的铅灰色薄雾郑
那不是风卷起的尘埃!莉迪亚看得真切!那些附着在士兵皮肤、衣物、口鼻处的铅灰色颗粒,正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执着地……向内渗透!像无数饥饿的灰色螨虫,顺着毛孔、衣物的纤维、甚至眼睑和微张的嘴唇缝隙,无声无息地钻入!
一个跪倒在地的士兵似乎最先感觉到了异样。他猛地抬起手,惊恐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和脸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吸气声。他的动作越来越剧烈,手指在皮肤上抓出道道血痕,但那些蠕动的铅尘仿佛无孔不入!他的眼球开始不正常地凸出,布满血丝,眼白部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浑浊的灰黑色侵蚀!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尖叫,却只能喷出一股混合着血沫的、浓稠的铅灰色雾气!
另外两个士兵被同伴的惨状惊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但他们的动作变得极其僵硬、迟缓,如同提线木偶。一个士兵刚撑起半个身体,双腿就像灌满了铅,猛地跪倒,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暗灰色脉络!他徒劳地抓挠着,指甲刮破了皮肤,流出的血液却带着浓重的铅灰色!
“呃…啊…不…”微弱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呻吟从他们扭曲的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这不是杀戮,这是……溶解!是活生生的躯体在无形的、致命的铅毒侵蚀下,从内部开始崩坏、凝固的过程!莉迪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陷入脸颊的皮肉,才抑制住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剑
缝隙入口处,尤里安的身影依旧凝固如山。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缝隙内的莉迪亚,也没有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动摇分毫。冰蓝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透镜,穿透了弥漫的、蠕动的铅灰色死亡之雾,死死锁定矿坑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核心。
他的目光,并非在看那些垂死的士兵,而是在“倾听”——用超越常饶感知,捕捉着矿坑底部传来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巨大心脏缓慢搏动般的……沉重脉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矿坑边缘岩层细微的震颤,都让空气中那无形的、致命的铅尘“活”性变得更加浓郁!
“铅心”…被惊醒了!或者…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了!瓦伦丁!他不再满足于缓慢的渗透和毒害,他要引爆这个深埋地底的毒瘤!用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方式,将“铅心”的污染和力量…扩散出去!用整个圣泵堡…甚至更广阔的土地…作为祭品!
就在这时!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撕裂了矿坑高地死寂的铅灰色恐怖!
子弹并非来自垂死的士兵,而是来自矿坑另一侧,一座更高、更腐朽的矿架阴影之中!灼热的弹头带着尖啸,狠狠撞击在尤里安身侧不足半尺的岩石上,炸开一蓬刺目的火星和碎石!
狙击手!还有埋伏!在更高处!
尤里安的身体在枪响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角度侧滑半步!子弹几乎是贴着他肩头的皮大衣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浪卷动了他染血的发梢!他没有丝毫停顿,在侧滑的同时,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入皮衣内侧!
“砰!砰!”又是两声间隔极短的枪响!子弹精准地射向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和可能的闪避路径!射击者的枪法极其老辣!
但尤里安的动作更快!更诡异!他并非直线闪避,而是如同鬼魅般紧贴着岩壁,利用岩石微的凹凸作为瞬间的掩体,每一步都踏在对方射击的死角和节奏的间隙!在第三声枪响的余音尚未消散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尤里安手中激射而出!
不是枪!是一柄造型极其古朴、刃口却闪烁着致命寒芒的——短柄矿镐!
这柄被他一直贴身携带、如同身体延伸般的古老工具,此刻化身追命的凶器!乌光划破弥漫的铅灰色雾气,精准地没入对面矿架阴影中一个极其模糊的晃动轮廓!
“呃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对面矿架顶端传来,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砸断腐朽木梁的碎裂声!狙击手的威胁,瞬间解除!
尤里安甚至没有去看结果。在掷出矿镐的瞬间,他的身体已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倒射!精准地撞入莉迪亚藏身的狭窄缝隙!巨大的力量带着莉迪亚一起向后翻滚,重重撞在缝隙最深处的冰冷岩壁上!
“唔!”莉迪亚被撞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尤里安高大的身体如同最沉重的盾牌,死死压在她身前,将她完全遮蔽在岩石的夹角里。缝隙入口狭窄的光线被他彻底堵死,只留下绝对的黑暗和浓得令人作呕的铅尘气息。
“别动。”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际响起,低沉、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莉迪亚的脖颈上——是他右手伤口再次崩裂涌出的鲜血。
缝隙外,士兵濒死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痛苦呻吟和矿坑深处那沉重如心脏搏动般的脉动,交织成一首地狱的挽歌。更远处,圣泵堡方向映红际的火光,如同大地流出的脓血。
铅牢之隙,已成最后的孤岛。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寒光,不仅悬于头顶,更已渗入骨髓。矿坑深处那搏动的“铅心”,如同苏醒的远古恶魔,正贪婪地吮吸着地面的恐惧与死亡,将无形的绞索,勒向每一个尚存一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