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工地上尘土未扬,混凝土车有序进出。
李向东带着老秦绕过刚浇筑完的楼板,来到宿舍楼施工现场。脚下是仍带温度的钢筋水泥,耳边是工人喊声与机器轰鸣。“这一层,月底封顶。三号楼是保障房样板,九月底能交第一批钥匙。”他边走边,语气平稳,像是在介绍一套数据,而不是一场豪赌。
老秦走得不快,眼神却极其锐利。他盯着脚手架上的安全标语、材料堆放区的分类标识、还有工人衣服上统一的“春雷置业”红标,久久没话。
直到走到一排刚装完窗框的样板房前,他才停下脚步:“你做得,比我想得全。”
李向东笑笑:“不是为了争口气,是这口气压着大家做事。”
罗燕递上一份施工图与节点计划:“现在地产不是乱冲,是用来锁客户、稳回款。现金回流不是靠炒地皮,而是靠每一批准时交房。”
老秦翻了几页文件,语气放缓:“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敢信这时代变这么快。十年前我们这么干,是死路;现在你这么干,账却合得上。”
他合上图纸:“账看得明,人看得清——我不投反对票了。”
阳光下,李向东没作声,只微微点了下头。那是两代人之间,一次没有掌声的和解。
工地会议室内,风扇咯吱作响,简陋的图纸摊了一桌。
老秦喝了口茶,终于开口:“我可以退一步,但有个条件——主业必须再加一条产线,地产那边,现有土地用完之前,不许新增一分。”
李向东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将桌上一份主业扩产规划图缓缓推过去。“老秦,我本就没打算让地产喧宾夺主。”他语气平静,“主业反哺地产,用现金流养稳工地,不是另起炉灶搞一摊新政绩。”
老秦盯着图纸几秒,轻轻点头:“你明白就好。”
一旁的王哥忍不住低声感慨:“这次是真服了。”
气氛松缓下来,罗燕顺势提出:“主业新增产线初步定在2号车间,我们预算调度、设备采购已经启动。”
李向东补充:“地产这边继续滚动推进,但完全绑定回款节奏,绝不脱链。”
老秦眉头舒展开:“行,这样搞,我不拦。”
一纸妥协,换来的是结构重构——主业持续造血,地产消化产值,春雷的“双引擎”第一次有了共识的稳定模式。
这一刻,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但所有人都知道:春雷,终于从“你一票我一票”的内耗中,理出了可行的“互养模型”。
财务部的灯亮到了深夜,罗燕和团队在表格里反复试算。
“按保障房项目本季度确认收入,我们可以释放的现金回笼是310万。”她指着屏幕,“腾挪出来后,刚好撑起2号产线的设备预付款。”
李向东站在一旁点头:“地产撑现金,主业造利润——我们现在不是两头乱烧,而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走账上,一条走地上。”
“地上”的意思,是土地,是工地,是实际流转的资产项目;“账上”的意思,是现金流、利润、偿债能力。
会议室里,战略图一页页摊开,罗燕再次提醒:“账面是漂亮了,但我们不能只看利润,要盯紧现金节奏。地产回款周期波动大,一断就拖住产线。”
“所以才要两边绑定。”李向东语气笃定,“地产进度按主业节奏配,主业扩产的利润一部分回投地产,保证不虚胖。”
最终定下的模型是:“以地产锁现金流、稳周转;以主业做利润池、支撑增长”,两线形成一套内循环框架,彼此反哺。
这不是简单的资源置换,而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结构重整”——从对立转向协同,从妥协走向共赢。春雷,开始具备了一套自我调节、自我稳固的战术系统。
下午四点整,春雷内部会议室座无虚席,一场不对外的董事会特别通报即将开始。
大屏幕亮起,罗燕宣读董事会最新备忘录:“鉴于主业与地产板块的深度联动,经全体董事一致通过,春雷产业结构自即日起确立为‘一体两翼’模式——即:主业为基,地产为翼,协同并进,互为支撑。”
消息在厂区与项目工地间迅速传开,墙报张贴出来不到一时,已有内部媒体率先评论:“曾被质疑多元化失败的春雷,如今正在用现金流和交付力,打造属于自己的混合模型。”
而在会议现场,李向东站在台上,语气平稳而坚定:“我们不再争哪个更重要,是地还是产。春雷争的是,能不能一起活下来,一起活得更久。”
“主业给我们穿盔戴甲,地产给我们腾空间、练内功。过去是交错,现在是合成。”
话音未落,掌声中,坐在台下的老秦缓缓点头。这个一向审慎多疑的老董事,没有一句话,但这一刻的沉默,胜过千言。
春雷终于走出“左右手打架”的阶段,迎来了清晰而完整的自我定位。这不仅是一次策略统一,更是一次组织性格的重塑。
深夜,春雷厂区食堂灯光昏黄。老秦端着一碗面坐下时,才发现李向东也在,一杯清茶,一盘花生,静静对着夜色。
“你还不睡?”老秦问,语气里少了之前的锐气,多了些旧饶疲惫。
李向东笑笑:“刚刚看完材料,顺便歇会。”
老秦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我年轻时也敢拼,见过潮水涨,也踩过泥坑。后来兔早,走得慢,怕折腾。”
李向东抬头看他,语气温和:“我不想赢你,我是拉着你一起走。”
老秦没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幸好我这次没拦你。不然啊,可能真错过了。”
他举起水杯:“这口气,敬你——你不是赢了我,是走在我前头。”
二人轻轻碰杯,茶水无声。旧的怀疑与新的
执念,在这一刻悄然和解,一场关于方向的争论,也终于在夜色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