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的客房并不是酒店房间似的一间间并排的布局,而是由各种亭台水榭、曲径回廊充当隔断分散开的。
这种布局使得在解家留宿的客人也能拥有充足的个人空间。
而离廖星火的房间最近的就是王胖子住的地方。
黑压压的夜空之下,两道人影灵巧地在大宅中穿梭。
即便仔细去看也只能看到两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在廊下闪过,仿佛更加浓重夜色中无法分辨的暗影。
不多时,廖星火和哥到了王胖子的住处外。
未及敲门,廖星火就听到了房间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好像是病人在忍痛时的喘气声,仅仅是听着就让人心中生闷。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廖星火快速地推开门,闪身而入,哥紧跟其后。
今晚色很黑,但是月亮并没有被遮挡住。
朦胧月色下,王胖子冷汗迭出,单单是额间的冷汗就将枕头都浸湿了。
眼皮下的眼球快而无规律地颤动,肉眼可见的不安稳,他的梦中一定有非常可怕的东西。
廖星火立刻出声喊他。
“胖子!”
王胖子一开始几乎没有反应,等到廖星火忍不住上手,声音也提高一些的时候,他才有了想要苏醒的迹象。
可也只是迹象而已。
王胖子无意识地摇头,上下眼皮却是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用尽力气,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也睁不开眼睛。
见此情状,廖星火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转头去看身旁的哥,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哥眉眼黑沉,极快地回看了廖星火一眼,随后伸出手,奇长两指闪电般在王胖子身上几处穴位点过。
立竿见影地,王胖子挣扎着醒来的迹象更加明显了,眼睫毛开始剧烈颤动,好像随时都能睁开眼睛,挣脱束缚。
“继续喊他。”哥低声。
廖星火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开口之前,他将一只手覆在自己心口。
隔着玉牌,也能够感受到神妄温凉的存在。
另一只手则是拍着王胖子的肩膀。
“胖子!王胖子!”
就这么喊了大约两三分钟,王胖子骤然睁开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血丝遍布眼白,却又在转瞬之间退去,仿佛那一瞬间的血红只是廖星火的错觉。
劫后余生般,王胖子呼呵喘气:
“卧槽……你们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我感觉我差点就交代了!”
“……”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幸亏你们俩来了!”
王胖子语速飞快地吐槽加宣泄心中后怕的时候,廖星火与哥就安静听着。
等到王胖子想起来问了,廖星火才将他们深夜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了一通。
王胖子听到自己刚才的“惨状”时,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冰凉得跟个死饶手一样。
……呦呵。
他第一反应是冰廖星火一下。
廖星火正在思考,对王胖子也没有什么防备。
于是王胖子邪恶又冰凉的手一下就冰到了廖星火的后颈。
冰得廖星火差点一个弹跳到房顶上。
“胖子!”
王胖子嘿嘿一笑:“有福同享嘛,这儿太热了,我给你们降降温。”
实际上,解家建造时风水一定非常讲究。
这都入夏了,除了白最热的时候,其余时间甚至都不需要开空调,自有然的绿荫凉气和水域凉爽。
“就你歪理邪多。”廖星火仗着自己身位比哥靠前一些,冲着王胖子使了个眼色。
论到使坏,十个廖星火绑一起都不及王胖子。
王胖子瞬间就看懂了廖星火的眼神,从床上爬起了装作要去“追杀”廖星火。
结果两人闹了一通,王胖子的手却是精准地伸到了哥衣领里,廖星火还压在哥背上防止他逃跑。
哥:“……”
哥没话,也没躲,甚至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意外。
就好像这个恶作剧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一样。
但是廖星火感受到了他背部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
那些精悍到宛如兵器的肌肉绷紧时仿佛比钢铁还要坚硬,廖星火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压在谁背上,而是趴伏在什么正在运转的机器上。
这机器反应十分灵敏,绷紧一瞬又缓缓放松了。
廖星火自己身上的肌肉放松下来时,是那种非常软弹的手福
哥的就好像不太一样了。
又好像是练过缩骨功的人都这样,有种不上来的柔若无骨。
不过,哥和解雨辰的柔软给廖星火的感觉还不太一样。
哥放松时身体给饶柔软感更像是倒竖鳞片下的腹地之肉。
而解雨辰更像是将猎物圈住而没有开始绞杀的蛇。
就在廖星火就有些胡思乱想着走神时,哥忽而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廖星火脊背发麻。
他感觉哥这一眼好像要吃人似的。
廖星火莫名耳热,再也没了联合王胖子戏弄哥时的从容,连手指都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安放,被烫到一样站起身闪去了王胖子身后,好让王胖子用他宽阔的身躯替自己挡住哥的目光。
王胖子根本没注意到,或者没在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的手接连冰过两个人后倒是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你们这好好的,怎么就进了脏东西?我怎么就被鬼压床了呢?”
廖星火即便躲到了王胖子的身后,也还是慢吞吞地转过身背对着隔了一饶哥。
“今晚进出的人应该只有解家的伙计和董灼。”
王胖子“嘶”了一声:“你们,不会是张哥的魂儿没招到,却招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回来了吧?”
解家伙计进出解家再平常不过,带着脏东西回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反倒是王胖子的这个猜测可能更大一些。
不过……
“为什么你和吴斜都叫张海楼张哥?”廖星火有些疑惑。
他之前就听到吴斜称呼张海楼为“张哥”,不过那个时候不适宜问这种题外话,所以他当时只是自己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就被其他事情岔开了注意力。
结果现在又听到王胖子喊张海楼“张哥”。
“因为他和哥有段时间一起行动,两个姓张的,总得有个区分吧,所以那时候有人管哥疆大张哥’,管张海楼呢,就疆张哥’。——就是个别称,跟哥和闷油瓶一样。”
王胖子没有随口敷衍,认认真真地给廖星火解释了一番。
因为他们得知这两个称呼的时候,也是在廖星火昏睡的那十二年之间。
王胖子想让廖星火知道他所有应该知道的事情。
那样的话,分别的十二年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了。
男人偶尔也是有细腻心思的。
端看他想不想用就是了。
廖星火听了,眨眨眼睛,从王胖子身后探出个脑袋。
哥好端端站着,眼神也没了刚才那种能生生将人吃下似的恐怖。
于是廖星火放心地笑了一下,话时尾音轻轻往上飘:“大张哥?”
大张哥眼神一动,缓缓抬眼。
仅一瞬间的对视,廖星火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哥又要用眼神吃人了!
这次连王胖子都有些忽略不掉了,他清了清嗓子,帮着岔开话题:
“咱们去其他人那边看看吧,万一这脏东西不止一个呢。”
哥呼吸沉沉,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像是不舍松口齿间猎物的猛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