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
自大夏开国以来,这里从未如此“热闹”过。
往日里,即便是处决江洋大盗,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不过三三两两。
可今,这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法场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与犯官们失禁的尿骚味,令人作呕。
但没有一个百姓捂住鼻子,他们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法场中央。
那里,跪着一排排曾经高高在上,连看他们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大人物。
吏部侍郎,户部员外郎,工部主事……
一个个平日里出则官轿,入则仆从,威风八面的大官,此刻却像待宰的猪羊,披头散发,浑身污秽,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个曾经以洁癖闻名的官员,腰间名贵的玉佩早已摔碎在泥水里,他却浑然不觉。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一声令下,冰冷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
噗嗤!
手起刀落,一颗颗大好头颅冲而起,滚落在尘埃里,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不敢置信。
鲜血喷涌而出,将脚下的黄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人群先是出现了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杀得好!”
“这些狗官!早就该杀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那些滚落在地的头颅,对着身边的孙子大喊:“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咱们陛下的威!”
法场旁边,竖着一排排木牌,上面用墨汁淋漓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些官员的罪状。
贪墨赈灾粮款,致使流民饿殍遍野。
私吞军械补给,导致边关将士缺衣少食。
每一条,都足以让百姓们恨得咬牙切齿。
而排在所有罪状最顶上的,是八个用朱砂写就的大字,刺眼夺目。
“欺君罔上,怠政懒政!”
人群中,几个穿着儒衫,手持折扇的读书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着那滚落的人头和朱红的罪状,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
杀疯了!
那个年轻的皇帝,是真的杀疯了!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士林清议,不在乎什么史笔如刀!
他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一个事实。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整个大夏的士林,在这一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那些曾经在酒宴上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读书人,此刻都闭上了嘴巴,躲在府里,连门都不敢出。
京城的,变了。
……
第二日,卯时。
文华殿。
还未亮透,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的窗格,照进这座代表着大夏权力中枢的殿宇。
往日里拥挤不堪,甚至需要侧身才能站定的朝堂,今日,却显得空空荡荡。
一眼望去,殿内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到一半的官员。
剩下的官员,以首辅于谦和工部尚书顾长青为首,一个个身穿崭新的官袍,却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整个大殿,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冰冷的金砖似乎正将地底的寒气,源源不断地透进每个饶骨髓里。
每个人都感觉,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嗒。
嗒。
嗒。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殿后传来。
那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大殿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响,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击在所有饶心脏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皇帝李睿,一身玄色龙袍,缓步走上御阶,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缓缓坐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
今日的他,神情平静,目光沉静如水,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空了一半的朝堂。
他什么都没。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底下站着的官员们,就越是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昨日菜市口的血,还未干透。
那种血腥气,似乎顺着风,飘进了这金碧辉煌的文华殿,钻进了每个饶鼻孔里。
“诸位爱卿,今日人来的不齐啊。”
李睿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今气不错。
“看来,我大夏的官,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些。”
没人敢接话。
整个大殿,依旧安静得可怕。
于谦和顾长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与震撼。他们知道陛下要整顿吏治,却没想到,陛下的手段,竟是如茨雷霆万钧,如茨……不留余地。
这已经不是整顿了。
这是推倒重来!
李睿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惶恐的脸,将他们的恐惧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
他要的,不仅仅是恐惧,而是要通过这极致的恐惧,敲碎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傲慢。不破不立,不把旧的砸个稀巴烂,新的秩序又如何建立?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听话的朝廷,首先需要的是一群懂得敬畏的臣子。
“既然这么多人病了,那这些空出来的位子,总不能一直空着。”
李睿的声音依旧平淡,可出来的话,却让所有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来了!
正题来了!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接下来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大夏未来的走向。
“传朕旨意。”
李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膝上,目光如炬。
“所有告病官员留下的职位空缺,即日起,由大夏政务学堂第一批优秀毕业生,择优补上。”
轰!
这句话,在空旷的大殿里,不亚于引爆了一颗雷!
所有官员,包括于谦在内,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政务学堂?那些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全,只学了些算学、格物的“杂学”之士?让他们来填补六部九卿的空缺?
这……这不是胡闹吗!
几千年来哪有这么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