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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撞碎最后一缕残阳时,苏瑾怡望着城门口飘拂的白幡,后槽牙咬得发酸。

城楼下原本热闹的茶摊全收了,几个妇人抱着孩子缩在墙根,见她和萧鸣的马队靠近,竟像见了鬼似的往巷子里躲。

有个穿粗布衫的老汉突然冲出来,抄起半块砖头砸在她脚边:\"妖女!

还我儿子命来!\"

苏瑾怡的马惊得前蹄扬起,她反手扣住缰绳,余光瞥见老汉脸上的泪痕——那是西市卖糖饶张老爹,上月还送过她两块桂花糖。

\"爹!\"巷子里跑出个年轻妇人,哭着拽老汉的胳膊,\"官差那药不是苏姑娘配的......\"

\"住嘴!\"老汉甩开女儿,浑浊的眼睛瞪得通红,\"我儿子喝了她的药才吐血的!

昨日义庄的王伯,他尸体上全是紫斑,和赤焰盟那毒......\"

\"张老爹!\"萧鸣突然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碎砖。

他右肩的绷带还渗着血,却挺直脊背挡在苏瑾怡身前,\"令郎喝的是假解药。

真正的丹丸在这儿。\"他从怀中取出个檀木盒,\"若信不过我,明日辰时西市广场,苏姑娘当众试药。\"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苏瑾怡攥紧马缰的手微微发颤——她原想直接进宫面圣,可此刻望着这些被谣言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脸,突然明白:没有百姓的信任,皇帝的圣旨不过是一张纸。

\"萧鸣。\"她俯身按住他还在渗血的肩头,\"先去皇宫。\"

乾元殿的鎏金兽首吞了最后一盏宫灯,皇帝的龙纹袖口扫过案上的证物——半块染着紫斑的碎布,一叠赤焰盟密信,还有苏瑾怡亲手画的\"焚火\"毒性图谱。

\"好个赤焰盟。\"皇帝猛地拍案,青玉镇纸\"咔\"地裂成两半,\"用毒粉毁我百姓,再栽赃苏卿,搅得京城人心惶惶。\"他抬眼时目光如刀,\"苏卿要什么?

朕给你调三千羽林卫。\"

\"陛下。\"苏瑾怡跪在金砖上,腕间碎玉抵着掌心,\"民怨如野火,需当面扑灭。

臣请明日在西市广场演示解药,邀陈尚书、吴将军同坐见证。\"

皇帝盯着她眼底的青黑,忽然笑了:\"朕记得你初入京城时,被老仵作骂得躲在验尸房哭。

如今倒敢和朕谈'民怨'了。\"他挥挥手,\"准了。

再派张校尉带五百禁军维持秩序——萧鸣,你护着苏卿。\"

萧鸣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低应:\"遵旨。\"

西市广场的晨雾还未散,苏瑾怡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

陈尚书的乌纱帽在最前排,吴将军的铠甲泛着冷光,再往后是张老爹、李夫人,还有昨日扔砖头的老妇人。

\"这是被'焚火'污染的清水。\"她举起一个青瓷碗,碗里的水泛着诡异的紫,\"饮下三盏,三日后七窍流血而亡。\"

台下响起抽气声。有个穿短打的汉子吼道:\"那你喝!\"

苏瑾怡的指尖在碗沿顿了顿,突然仰头饮尽。

萧鸣的手瞬间按上剑柄,却见她将空碗倒扣:\"这是假毒水。

真的在这儿。\"她又举起另一个碗,同样的紫,\"现在,我给这只染毒的兔子喂解药。\"

木笼里的灰兔正浑身抽搐,嘴角渗血。

苏瑾怡捏开它的嘴,塞进一颗朱红丹丸。

所有人屏住呼吸——三息后,兔子的耳朵动了动;五息后,它竟跳起来啃食笼边的青菜。

\"啊......\"李夫人捂住嘴,眼泪砸在青布衫上。

张老爹踉跄着上前,颤抖的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突然\"扑通\"跪在苏瑾怡脚边:\"是我老糊涂......\"

\"苏瑾怡勾结赤焰盟!\"

炸雷般的喊声响彻广场。

苏瑾怡抬头,正见刘统领踩着瓦当跃下,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持刀的黑衣人。

他腰间的狼牙棒滴着血——竟是张校尉的亲兵队长!

\"保护苏姑娘!\"吴将军抽出佩刀,却被黑衣人缠住。

萧鸣的剑划出银弧,挡在苏瑾怡身前:\"徒木台后!\"

苏瑾怡的软剑\"唰\"地出鞘。

她看见刘统领眼里的疯狂,想起密室里那具被活埋的史官尸体——原来赤焰盟早就算到这一步,故意留个破绽引他们回京,再借谣言削弱她的支持。

刀光剑影中,她的软剑缠住刘统领的狼牙棒。

萧鸣的剑同时抵住他后心:\"投降。\"

\"哈哈哈哈!\"刘统领突然仰头大笑,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

我们主上......\"

\"闭嘴!\"萧鸣的剑刃压进他皮肉,血珠顺着剑身往下淌。

苏瑾怡却注意到刘统领的手指在火折子上微微用力——那是引信!

\"心!\"她旋身撞开萧鸣。

火折子\"噗\"地燃起来,却\"啪\"地掉在地上——李夫人不知何时扑过来,用自己的发髻压住了火星。

\"老身活了六十岁,还分不清好人坏人?\"李夫人抹了把脸上的灰,冲苏瑾怡眨眼。

刘统领的瞳孔剧烈收缩,突然挥刀砍向李夫人。

萧鸣的剑比他更快,精准挑落刀刃:\"拿下!\"

当禁军将刘统领押走时,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苏瑾怡望着被踩烂的木笼,兔子正蹦跳着啃食观众递来的菜叶,忽然想起孙书生昨晚塞给她的纸条——\"赤焰盟主在朝,姓陈?\"

不,不可能是陈尚书。

苏瑾怡捏紧纸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记得孙书生过,前朝史官的笔记里夹着半块龙纹玉,和萧鸣腰间的玉牌纹路相似......

是夜,府衙的烛火摇曳。

苏瑾怡对着案上的密信皱眉——刘统领的手下招供,赤焰媚粮饷来自城南的\"福来钱庄\",而钱庄的大东家,是吏部侍郎周大人。

\"周侍郎?\"萧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件月白中衣,肩头的伤还在渗血,\"他上月刚给三皇子送了五十车丝绸。\"

苏瑾怡突然站起来,软剑\"当\"地敲在案上:\"去周府。\"

周府的朱漆大门在深夜里格外狰狞。

门房刚要喝问,萧鸣的飞镖已钉在他脚边。

两人翻过高墙时,正见周侍郎在书房烧东西。

苏瑾怡的软剑挑开他手中的火折子,泛黄的纸页散了一地——全是和赤焰媚密信,还有一张三皇子的手谕。

\"你们敢......\"周侍郎的脸涨得通红,\"三皇子......\"

\"三皇子?\"萧鸣的剑抵住他咽喉,\"你当陛下不知道他私养死士?\"

苏瑾怡蹲下身,捡起半张未烧尽的纸。

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刘统领的,写着\"待焚火扩散,便推苏瑾怡顶罪,逼陛下立三皇子为储\"。

快亮时,皇帝的圣旨到了。

周侍郎被下狱,三皇子禁足,赤焰盟在京城的据点被端了个干净。

苏瑾怡站在府衙的回廊下,望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闭上眼睛,鉴骨术特有的刺痛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看见漫黄沙,萧鸣的剑断成两截,自己跪在血里,腕间的碎玉裂成齑粉......

\"在想什么?\"萧鸣的声音打断了幻觉。

他手里端着药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吴药师你该喝药了。\"

苏瑾怡接过碗,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突然笑了:\"在想,下次该换我护着你了。\"

萧鸣的耳尖微微发红,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衣袖。

两饶影子在青砖上叠成一片,像两株缠在一起的树。

远处,某个阁楼的窗棂缓缓合上。

一双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将半块龙纹玉按在案上——那玉的纹路,和萧鸣腰间的玉牌严丝合缝。

\"苏瑾怡......\"低哑的笑声混着更漏声,消散在晨雾里,\"你以为赢了?\"